祈容臨湊近來,仔細辯別了上面模糊的字,半天后,驚訝地說道:「顧長海兩年前就預判過雪化山洪?」
這是兩年前顧長海給隅州知府周大人送來的山洪手冊,裡面有詳細的救災防災的事項。
「這麼看,顧長海還是有些才能。」封宴看完,把冊子給了祈容臨,眉頭緊鎖起來:「他能給周大人這本冊子,應該會事先向朝廷稟告過,為何本王沒聽聞半點風聲。」
「估計也是有人攔下了。所以他自作主張,給周大人送來了這本冊子。」祈容臨小心翼翼地翻動著紙頁,一臉不可思議:「這老頭兒寫得真是仔細,面面俱到。」
「那是本王的岳父,什麼老頭兒。」封宴擰眉,不悅地掃了祈容臨一眼。
祈容臨面露尷尬,猶豫了一會,朝著封宴長長作揖:「屬下知錯,屬下不該輕視宴王妃,宴王妃與尋常女子不同,她有才有識,是屬下以貌取人了。屬下一直覺得王妃如此美貌,必是以色侍人……」
「行了,她美不美的,你也不必在本王面前說。」封宴打斷他的話,抬起馬鞭指著隅州城說道:「進城,先找到封弈瑾。」
三個時辰後。
一行人按著顧傾顏給的地圖,從山道繞行,又臨時閥木製作了幾隻木筏,到了晚上才終於進了隅州城。
城中的慘況,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幾乎找不到幾棟完整的屋子,兩人抱的大樹都被大水給衝倒了。偶爾見到幾隻在水裡掙扎刨水的狗兒貓兒,見到有人過來,立刻發出絕望地求救聲。除此之外,他們在城中沒有見到一個活人。
方庭撈了幾隻貓狗,實在沒地方安置,又不能一直帶著,只好暫時都放到還支楞的樹上面。
「若我們回來你們還在樹上,就帶你們出去。」他看著那些趴在樹上,可憐巴巴直喘粗氣的狗兒貓兒,無奈地嘆氣。
「水這麼大,找不到幾個活人。也不知道他是被水沖走了,還是藏在山上。不如,放煙霧彈?」方庭拿著千里鏡,往四周觀察了一陣,小聲說道。
「不能放。」祈容臨搖頭,低聲道:「怕有流匪,或是趁火打劫。」
「我們還能怕打劫?」方庭不可置否地拍了拍腰上的刀。
「我們路不熟,又是剛進城,他們可是在這裡盤踞已久。你看這水下的漩渦,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噬。若水裡有毒蛇蟲蚊,更讓人頭疼。」祈容臨拿出地圖,仔細地分辯方位。
半彎月掛於天際,照在渾濁的水面上,水底下一團團的暗影,就像蟄伏了無數兇猛的水獸在底下,隨時會跳出來吞掉木筏。
「前面好像有人。」封宴握著千里鏡,看著前面沉聲道。
祈容臨與方庭對視一眼,立刻警惕起來。侍衛們搭起弓箭,慢慢地朝著前方立起來的幾團黑影拉滿弓弦。
木筏子離那幾團黑影越來越近,那幾團黑影拱動幾下,竟然站起來了。
「什麼人?」這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個孩子。
封宴打著火摺子,朝前面照去。在屋頂上蜷縮著兩個婦人,三個孩子,驚恐萬狀地看著他們一行人。
「我們是來救人的,先上來吧。」方庭收起弓箭,甩出勾子,把木筏停在了屋頂前面。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往木筏上面爬。
木筏不大,幾人只能分到幾個木筏上面呆著,一個膽大點的婦人與封宴他們一個木筏,方庭把自己的披風包在她身上,又給她們幾個分了些乾糧。
幾人看上去實在是餓壞了,捧著乾糧狼吞虎咽,沒幾口就全塞進了肚中。
「你們怎麼不逃呢?」祈容臨小聲問。
婦人搖頭,眼淚嘩嘩地流:「逃不掉。那水太大了,捲走了好些人。有些力氣大的會搶我們的木板,水盆,我們哪裡搶得過,只能躲。在本想著這水沒幾日肯定會退,哪想到這一淹就是這麼些日子,不僅沒退,那河水改了道,又往城裡淹過來了。這水裡面還有怪物,逮著人就吃,所以這些沒逃掉的,也死得差不多了。」
木筏上頓時一陣死寂。
河流改道,凶獸肆虐,這些都極不正常。
封宴拿起顧長海寫的冊子,舉著火摺子看了一會,臉色越來越難看。
「蓄水攔洪、截彎取直、開挖河道、挖沙、引水都能改變河流主河道。單憑山洪一事,絕對無法做到。所以上遊河道一定出了什麼事,再加上山洪才會導致河流改道,淹了隅州城。再放進凶獸不留活口,只怕也是隱瞞河流改道的真正原因。」祈容臨也反應過來了,面色一沉,急聲說道:「這顧長海兩年前就知道了!只是他還心存良知,不想這麼多百姓枉送性命,所以才遞來了冊子。」
「走水道運兵最快,若再有人裡應外合,從水道運送幾十萬大軍都不成問題。」封宴合上冊子,扭頭看向婦人,低聲說道:「你們在山洪之前,可曾聽說京中來過貴人?」
婦人搖頭:「我們婦人家家的,不知這些事。」
「來人,先送她們母子出去。」封宴沉吟一會,重新調配了木筏,派侍衛將母子五個送去山上。
「王爺,若是二皇子早知此事,」祈容臨憂心忡忡地說道:「那我們此時過來,豈不是掉進了他們的陷阱。」
「封弈瑾沒這本事。」封宴搖頭,低聲道:「若不是我挨了鞭子,沒領來隅州的差事,輪不到他來。所以這陷阱是給我挖的。若我死在此處,那他們省事。若我被困此處,便能栽贓於我。只是他們沒想到來的是封奕瑾。」
「他不會已經死了吧?」祈容臨皺眉,憂心忡忡地說道:「若他死了,一樣可以栽贓在王爺身上。」
「找到他。」封宴環顧四周,沉聲道:「王妃說過,有人在城中見過封弈瑾,是他關閉城門不讓人離開。所以他並未想到後果如此嚴重,而他一向貪功怕死,遇到有事一定先想辦法保全自己。」
「他還躲在城裡?」祈容臨抽出千里鏡,低聲說道:「可這城中實在找不到藏身之地。」
「地圖。」封宴朝祈容臨伸手。
顧傾顏送來的地圖上面標識了各個可能藏身之地,都是城中位置偏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