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他心口的紅痕

  到了下半夜,顧傾顏幽幽醒了過來。

  她感覺自己睡了好長一覺,夢裡面一片白茫茫的霧,封宴的聲音遙遙地傳來,似是在喚她的名字,又似是在讓她走開。

  可封宴怎麼可能會讓她走開呢。

  她勉強提了提沉甸甸的眼皮子,眼前的白光晃了一陣,終於漸漸看得清晰了。她現在躺在帝宮,封宴正在和祈容臨說話。

  「你不是說去了蠱師族裡就能找到辦法?現在怎麼辦?你說!你告訴我!」

  「臣該死。」祈容臨跪下去,聲音很低很低。

  「現在是說你死還是我死的事嗎?怎麼可能沒有辦法?偌大的天下,總有人、總有辦法吧?」

  「月殞本就是無解的。」祈容臨回道。

  「那就把月殞再引回我身上。或者別人身上!」封宴如同困獸,在珠簾外不停地踱步:「你找人過來,把顏兒眼睛蒙上,她不會知道。」

  「陛下!」祈容臨抬頭看向他,艱難地說道:「沒用了。」

  「怎麼沒用,這不是你當初想的辦法?為何放在她身上就沒用?不管有用沒用,先把人找來,總要試試吧?你是擔心我接納不了這種事?只要顏兒能好好活下去,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封宴嗓子發緊,指了指祈容臨,又道:「哪怕是你,哪怕是你……」

  「陛下,真的沒用。」祈容臨嗓子發緊,俯身拜下,小聲說道:「不如讓她好好過完這段時日。」

  「你在胡扯什麼!」封宴一把揪起他,嘶啦一聲,扯開了自己的衣服,「現在取血,先把她的命續上。」

  「也沒有用了。」祈容臨搖頭,痛苦地說道:「娘娘的毒,不是今日才發作的,她一定已經知道了,沒有告訴你。」

  「不可能,她每天活蹦亂跳的,我也每日給她的藥膳里放了心頭血煉製的秘藥,她明明氣色都好多了,人都養了白胖一些。一定是三妹妹的事讓她憂心,所以才突然發作。」封宴大步走到桌前,拿起了取血銀刀,塞到了祈容臨手裡:「你動作快一點。」

  「陛下,你也不能再取血了。」祈容臨握著刀,手不停地顫動。

  「我說能就能……」

  「阿宴你們在吵什麼,我好餓。」顧傾顏聽不下去了,坐起來打斷了二人。

  「醒了。」封宴匆匆鬆開了祈容臨的手,三兩下系好衣帶,走到了榻前。

  顧傾顏靠在床頭,一臉迷茫地看著他:「我怎麼回來了?不是去喝糯米粥了嗎?祈大人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們剛剛在吵什麼。」

  「你突然昏過去了。」封宴撫了撫她冰涼的臉,心疼地說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還好,可能是這陣子因為三妹妹的事,太累了。」她撩開了帳幔看向祈容臨:「祈大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傍晚時。」祈容臨站在殿中,垂著頭不敢看顧傾顏。

  「現在什麼時辰了,我好餓啊。」顧傾顏又道。

  「來人,傳膳。」封宴立馬說道。

  「是。」秋桃發顫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顧傾顏這一病倒,讓眾人嚇壞了。

  「我們三姐妹應該去廟裡拜拜才對。」顧傾顏揉著眉心,嘀咕道:「好端端的怎麼會暈倒呢。」

  「就是因為三妹妹的事,太憂心了。」封宴握緊她的手,小聲安慰道:「這幾日不要繡衣做鞋了,好好歇著。」

  「那不行,我太閒了。」顧傾顏搖搖頭,靠在他肩頭,輕輕打了個哈欠:「祈大人回去歇著吧,我想起來用膳。」

  「是。」祈容臨行了個禮,快步退了下去。

  顧傾顏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眼眶漸漸泛紅。

  媽的……

  媽的媽的……

  她心裡一連爆了好幾句粗口。

  怎麼就找不到辦法呢?

  她真的捨不得封宴啊!

  她想要和封宴相守一輩子,一直守到都變老了,老到互相嫌棄為止。

  「顏兒。」封宴抱緊了她,臉埋在她的肩頭,悶悶地說道:「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

  「嗯,當然會好好的。你別這樣,嚇到我了。」顧傾顏玩著他的衣帶,手慢慢探進他的衣服里,覆在了他的心口。

  用刀在心口取血,多疼啊!

  他竟然一直取了整整半年!

  每一次刀扎進去的時候,那血順著銀刀淌出來,一滴一滴地落進藥碗裡,再製成讓她續命的藥。

  哎,這算不算是她的血里也融進了他的血。

  若是他沒這麼愛她,或者她沒這麼愛他,那該多好。

  這樣的話,她死掉他不會難過。

  他不救她,她也不會失望。

  可偏偏她好愛他,愛到不捨得閉眼去死。

  「陛下,晚膳來了。」秋桃和招娣端著飯菜進來了。

  她平常喜歡吃的就那幾道,她也不講排場,每天有兩三道小菜就好。

  這一晚,封宴愣是沒合眼,第二天早上的早朝也不想去,藉口身體不適,賴在榻上不起來,想一直陪著顧傾顏,還是顧傾顏嫌他絮叨,把他給趕了出去。

  「那我下朝就回來,你好好歇著,別去碰你的那些繡線,等我回來。」封宴叮囑了好幾遍,又勒令秋桃和招娣,讓她們好好守著顧傾顏,絕不許她勞累。

  顧傾顏躺在榻上,看著他換衣服。

  封宴心思都在叮囑兩個丫頭上,褻衣換下來時,露出了心口上昨晚刺下的傷口,米字形,傷口還未結痂。這半年來,每次他和她榻間纏綿時,他要麼用手蒙上她的眼睛,要麼一直不褪褻衣,一次都沒讓她見過他的胸膛。

  她也害臊,沒好意思主動去褪他的衣衫,沒想到他是為了藏住心口取血的痕跡。

  那米字形的疤痕就像一朵小小的桃花,邊沿是深色的,中間那個取血的小孔像花蕊,艷麗得刺眼。

  顧傾顏飛快地拉起被子蒙住頭,不敢再看。

  「好好,我不吵你了,你好好歇著。」封宴道了歉,帶著人輕手輕腳地走了。

  「去把祈大人叫過來。」顧傾顏掀開被子,輕聲說道。

  「娘娘您不舒服嗎?那叫陛下回來吧。」秋桃拖著哭腔說道。

  「我沒事,就是想問問祈大人,三妹妹的傷怎麼辦。」顧傾顏安撫住秋桃,哄她去叫人。

  秋桃好哄,招娣昨晚卻是聽了個全程,此時看著顧傾顏,眼睛已經紅透了。她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顧傾顏之前要問她,願不願意去服侍三妹妹。

  「娘娘還是躺著吧,祈大人在帘子外面說話就好。他是咱們大周國最厲害的大夫,三妹妹一定沒事的。」她忍著難受勁,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