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
顧傾顏撫著暈乎乎的額頭站起身來,朝著圍在面前的少女們擺擺手,「本宮醉了,你們自己玩兒吧。」
她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支玉釵放到桌上,笑著說道:「這是今晚的彩頭,本宮就放這兒,贏的人自取。但不許吵嘴,不許耍賴,招娣你在這兒看著,把她們作的詩都記下來,明兒本宮要看。」
「是,娘娘。」招娣福身行禮。
眾人連忙站起來,給顧傾顏行禮。
從人群中走過時,顧傾顏突然察覺到兩道灼灼的視線,回頭看去,只見魏珣正朝她看著,一雙眼睛真的快淌出春水來了。
怎麼會有這麼多情的眼睛!師哥可別是被他的多情眼給迷惑了吧?呵,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師哥又不是愛好龍陽之人。
顧傾顏扶了扶額頭,手無力地滑下來,搭在秋桃的手上,慢步往外走去。
殿外清風習習,讓她燥熱的腦子清醒了一些。抬頭看向天上的彎月,又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去年此時,她在王府里看月。那時還是小小的通房,每每看到封宴都緊張得背上滲出冷汗。
如今,她做皇后了!
突然,前面花叢後面響起了細碎的哭聲。
「不要打我,求求你們……」
顧傾顏擰眉,扶緊了秋桃的手,快步走了過去。
繞過了茂密的花叢,只見那齊家的小庶女被幾個女子圍在中間,有人正在用力地戳她的額頭。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與我們平起平坐?」
「不過是個卑賤的庶女罷了,呸!」
小庶女哭著躲閃,小聲說道:「皇后娘娘也是庶女出身,你如此說,置皇后於何地?」
「賤人,你敢用皇后壓我?皇后才不會理你呢,你以為皇后讓你坐她腳邊就是抬舉你,不過是拿你當擦腳的布,擦完腳就扔了。」
戳額頭的女子倨傲地擰住了齊家小庶女的臉,狠狠地一個用力。
顧傾顏看不下去了,一聲呵斥:「還不住手!」
眾女子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只見是顧傾顏站在樹下,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紛紛跪下。
今日宴請了太多夫人小姐,以至於大殿中何時少了幾個人,都沒人發現。
顧傾顏快步過去,冷冷地掃過眾人,怒斥道:「真是混帳,你們的爹娘就是這麼教你們的?真是好教養,竟聚集在一起,欺負她一個人!她方才也說了,本宮也是庶女出身,還比不上她呢,本宮的爹只是五品官,還因大罪被處死,怎麼,你們想怎麼罵本宮?」
「小女不敢。」
「皇后娘娘恕罪。」
眾女子今日在殿中見她,只覺得她溫柔嫵媚,哪知她發起火來竟如此凌厲。
「來人,把她們的爹娘都叫來,一個一個領回去。」顧傾顏又道。
「皇后怎麼發這麼大的火。」封宴大步過來了,手掌落到她的腰上,把她氣得發抖的身子攬進了懷裡。
「這些名門貴胄家養出來的好女兒,教養都吞狗肚子裡去了。」顧傾顏怒斥道。
身後響起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那些夫人都來了,有人認出自己的女兒,頓時臉色變得煞白。有人則長長地鬆了口氣,趕緊扭頭去尋自家的女兒。
「這是周侍郎家的周靜安。」
「這是刑部劉安大人家的千金,劉錦瑟。」
顧傾顏聽著劉公公一個個的報名字,冷笑道:「名字都取得這麼美妙,可惜了,面目可憎。」
這話說得極重,這些女孩子只怕以後連議親都難了。登時一個個地癱倒在地上,面無血色地看著顧傾顏。
「都領回去吧。」封宴擰眉,冷聲道:「好好管教,莫要辱沒了自家門楣。」
「是。」幾位夫人戰戰兢兢地上前來,拉起了自家女兒就走。
從來地位有尊卑,嫡女瞧不上庶女是常有的事,欺負庶女也時常有之,顧傾顏以前也見過,但今晚格外生氣。
「我都是皇后了,說明這世間沒有不可能的事,為何偏要看輕人呢?」她氣沖沖地說道:「等明日,我就要頒下第一道懿旨,嫡庶同尊,不得欺辱庶女。」
「好。」封宴摟緊她,低聲道:「我支持。」
「說到底,明明就是你們男人壞!娶了一個又一個,生了一個又一個。若不是你們男人貪圖美色,又要縱歡,這些庶女怎麼會來到這世上!」
「我才不會有庶女,我只與顏兒生孩子。」封宴把她打橫抱起,小聲哄道:「顏兒莫氣壞自己。」
「你方才做什麼去了,為何身上有脂粉香氣?」顧傾顏在他肩上靠了一會,鼻子突然吸了吸,疑惑地問道:「這香氣好濃啊。」
「有個女子攔住了朕,朕讓人把她送回去了。」封宴坦誠地說道。
「所以,還是怪你們男人。」顧傾顏握緊了拳頭,往他肩上捶了幾下:「若從來只有夫妻成雙,沒有侍妾通房,那女子就不會有二女侍一夫的想法,都只尋自己的郎君去了。」
「這……也對。」封宴點頭。
顧傾顏又靠到了他的肩上,臉在他的頸窩裡蹭了蹭,長長地鬆了口氣,輕輕地喚了聲:「阿宴……」
「嗯,在呢。」封宴低眸看她。
她閉著眼睛,呼吸漸漸平緩,竟是睡著了。
「真是稀奇了,醉了還能發脾氣,發完脾氣睡得這麼快。」封宴好笑地抱緊了她,加快腳步往帝宮走去。
天幕之上,星月相伴。
天幕之下,有情人正成雙。
……
官驛。
魏珣解開外袍,慢步走到了桌前,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幅畫,慢慢展開。
「找到常之瀾了嗎?」他看著畫上的女子,嘴角微彎:「不會知道本王來了,所以趕緊逃了吧。他是蠱師唯一的傳人,必須跟本王回去。」
「他為了這位顧皇后不顧生死地跑回來,又痴痴地守了這麼久,如今這顧皇后名花有主,他想必是躲在哪裡哭呢。」站在窗前的黑衣蒙面男子轉過頭,沙啞地說道:「想找他只怕不容易,他已經盡得蠱師真傳,在煉蠱一事上,比他父親更有天分,早就超過他父親。可惜他不好掌控,心裡只有這個顧皇后,毫無鬥志,毫無野心。」
「好說,本王在這裡,他一定回來。」魏珣把畫像鋪到桌上,手指在顧傾顏的臉上輕輕地颳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