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顏給封宴系上圍裙,自己坐在一邊看他做菜。
封宴給她烤過魚,烤過山兔,烤過野雉,也燉過湯煮過粥,可這還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他下廚。
近九尺的大男人繫上了一條青布圍裙,素色的衣袍袖子挽到了手肘處,拿慣了刀劍和狼毫的長指握著菜刀,利落地削掉了山薯暗紫色的皮,五指捏著山署靈活地轉動,菜刀在掌心裡揮舞自如,不一會,山薯就成了一大堆山薯塊塊……
大的大,小的小,雜亂無章。
「這道菜,講的就是隨心所欲。」他淡定地解釋。
「對啊,想那沙場之上,能有口熱飯吃就不錯了,誰還管這菜漂不漂亮呢,你們說對吧?」商子昂帶頭附和。
眾人皆認真點頭。
封宴又拎起了一隻野豬腿,架在柴火上燒去腿上的雜毛,再用刀在上面用力刮動,去掉上面燒黑的皮膚和毛髮。
咔……
菜刀下得過猛,一大塊豬腿肉飛去了八丈外。
「我去撿。」趙阿姑趕緊跑過去撿肉。
「這道菜,還講究力破野豬骨,這肉燉起來才有嚼勁。」封宴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嗖地一下,又有一塊肉飛了。
阿姑放下剛撿的肉,又跑去撿剛飛跑的那塊。
顧傾顏靠在椅背上,笑得眼兒彎彎。她的阿宴可愛死了,怎麼會這麼可愛?吹牛時都能如此淡定自若,果然是要做皇帝的人。
「姐夫,你明明就是用力過猛嘛。」三妹妹幫著他把豬肉往鍋里放,脆聲說道:「你還是輕一點吧,阿姑姐姐為了撿肉,腿要跑斷了。」
「小姑娘懂什麼,好好學著。」封宴拎著她的衣領,把她放到一邊。
三妹妹嘆了口氣,坐到了顧傾顏身邊,托著小臉,小聲嘟囔:「今天這鍋肉都不知道能不能炒熟呢,我還是去吃瀾哥哥炒的菜好了。」
「吃姐夫炒的。」顧傾顏拉起她的小手,微笑著說道。
「姐姐,你的手好燙呀。」三妹妹眼睛睜圓了,扶起顧傾顏的手看:「你是不是又著涼了?」
「沒有,有一點點熱。」顧傾顏輕撫著她的小腦袋,輕聲說道:「馬上要滿六歲了,要學會沉著一點,不要遇事驚慌,多和你三姐姐學。」
「哦。」三妹妹往她身邊挪了挪,小腦袋趴到她的腿上,輕聲說道:「姐姐,我會學得很厲害的。」
顧傾顏輕揉著她的臉頰,笑著點頭。若說捨不得,這兩個小的,她也捨不得。到時候是託付給封宴好,還是託付給常之瀾更好?
真是有點頭疼呢。
正想得入神,一碗香噴噴的雞蛋肉沫炒飯端到了她面前。
「先墊墊,王爺這一鍋,只怕得小半個時辰才能好。」常之瀾看著她,溫和地說道。
「好誒。」三妹妹歡呼一聲,捧過了碗,樂呵呵地說道:「瀾哥哥炒的菜真香呀,你先別娶老婆了,以後等我長大了,你娶我,天天給我做飯吃。」
「胡說八道,瀾哥哥是能天天給你做飯的?」顧傾顏好笑地訓斥道。
「到時候我又不會嫌他老。」三妹妹吃了一大口飯,滿足地鼓起了腮幫子。
「就你話多。」二妹妹走過來,往三妹妹的小腦門上拍了一巴掌:「瀾哥哥為了等你長大,還不能娶老婆了?」
「那我總不能咒他老婆去死吧?你看商某人現在多慘啊。」三妹妹舀了勺炒飯餵給顧傾顏,大聲說道。
「顏妹妹,你趕緊教教你這個混世魔王的妹妹。」商子昂咬牙切齒地說道:「真沒人管得住她了是不是?」
三妹妹朝商子昂扮了個鬼臉,捧著碗去找封宴。
「姐夫,你也吃。」她踮起腳尖給封宴餵炒飯。
封宴低下頭吃了一勺子,點頭道:「去給你姐姐多餵幾口,讓她多吃點。」
「好嘞,我把那一鍋都端過來給姐姐吃。」三妹妹眉開眼笑地說道。
「都是你姐夫,你怎麼就喜歡他,不喜歡我。我可是也給了你好多好吃的。」商子昂沮喪地說道。
「沒有不喜歡你。」三妹妹拍拍他的胳膊,脆聲說道:「可也沒那麼喜歡你。我還是小孩子呢,我的心臟就小小的,只能裝得下姐姐,宴姐夫,三姐姐,瀾哥哥,小山越,還有一點點你……」
商子昂苦笑:「我還被你分成八瓣了,就喜歡一瓣的我。」
「知足吧你。」二妹妹白他一眼,幫著如瑛把飯桌擺好了。
二妹妹年紀畢竟大一些,懂事早,人很勤快,這兒就沒人不誇她能幹的。
「姐姐,你先喝口雞湯。」二妹妹舀了碗雞湯給顧傾顏,小聲說道:「姐夫那一大鍋煮出來,只怕是吃不了。我剛剛看到他把鹽巴全放進去了。」
顧傾顏:……
「當真?」她匆匆起身到了封宴身邊,拿了只湯勺舀了點兒湯放進嘴裡。
咸到苦。
「阿宴你是不是把一個月要用的鹽巴都放進去了?」她吐出湯,好笑地問道。
「咸嗎?」封宴皺了皺眉,從她手裡拿過勺子,自己妥了點湯嘗了嘗。
果然咸到嘴唇都開始發麻了。
「還有救嗎?」他低聲問道。
「分成幾鍋,加高湯煮。」顧傾顏把他拉開,挽起袖子,開始指揮如瑛和阿姑多拿幾個陶罐過來。
還沒煮進味兒的肉都舀過去,煮得過鹹的蔬菜放進清水裡浸著,等到分好了湯,再各自放進陶罐中燜煮。
「這是過上日子了?」白詩婧慢步走了過來,一臉惆悵地看著那群人。
「小姐,您也過去炒兩道菜?」侍女小聲說道。
白詩婧搖頭,輕輕咬著唇角,看向了封宴。他竟會系上圍裙,像個尋常人家的丈夫一樣圍著顧傾顏轉,這讓白詩婧又酸又羨慕,恨不得自己變成顧傾顏才好。
「小姐,這一天下來,您就來的時候見了王爺一面,還是得主動些才是。如今王爺身邊只有顧傾顏一人,她身子又不好,王爺血氣方剛,總要有女人伺候吧。」侍女扶住她,輕聲勸道:「總不能千山萬水地上了山,最後又兩手空空地回去。若能有了子嗣,這裡里外外,誰還敢說小姐半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