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知道,早就稟報父皇立功討賞去了,皇兄想知道,儘管自己去查。」封宴抬眸看向眼前的大樹,常之瀾早上就是被吊在這棵樹上的。現在那根懸吊他的樹枝折斷了半截,在風雨里撲嗖嗖地顫抖。
封珩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又道:「這常之瀾再蠢,也不會在書院裡殺官家小姐。只怕是有人死後拋屍,故意放到他這裡。」
「錯,人就是在這被害。」封宴抬步走向大樹,蹲到樹下,湊近了看向濕漉漉的樹皮。
「都被雨水打濕了,能看出什麼?」封珩也走了過來,剛想蹲下,卻被封宴的傘戳中了下巴,痛得往後一仰,眼睛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王爺。」幾名隨從趕緊圍上來,七手八腳地扶住了他。
封珩掏出帕子往下巴上抹了一把,只見一道鮮紅的血痕出現在帕子上。他不悅地看向封宴,只見他一動不動地蹲著,壓根就沒看他一眼,頓時火氣更大了一些。
隨從們很是鳴不平,手扶著腰間的佩刀就要出手。
「退下。」封珩低聲呵斥了一聲,把傘丟給了隨從,淋著雨衝到了封宴的身邊,長身一貓,鑽到了封宴的傘下。
大樹樹皮因為雨水而呈現出了濕漉漉的深褐色,封宴拔出短刀颳了刮樹皮,從懷裡摸出一隻瓷瓶,拔開塞子對著樹幹潑了過去。晶瑩的水珠落在樹幹上,頓時現出一片鮮紅色。
「血。」封珩吸吸鼻子,驚訝地問道:「難道齊素是在樹下被殺的?」
封宴仰頭,看向樹上說道:「在上面被害,血水順著樹幹流下來,所以底下的血少。」
「殺人躲在樹上殺?沒這個必要吧?」封珩狐疑地問道。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封宴站起來,仰頭往樹上看。
「來人,上去看看。」封珩趕緊也站了起來。
傘,又被封珩給頂飛了,他捂著頭頂,有些惱火地看向飛遠的傘,低聲咒罵了幾句。
隨從衝上前來,給封珩重新撐上傘,另有兩個靈活地攀著大樹爬到了樹上面。
「大人,全是血。」隨從在樹上面翻找了一會,腦袋伸出來,興奮地說道:「這裡有一隻耳墜子。」
「快拿下來。」封珩立馬說道。
他話音還未落,封宴人已經縱身躍到了樹上,穩穩地站於枝頭。
隨從身影晃了晃,差點沒掉下去。
「下去。」封宴從他手裡拿過耳墜子,拎起他的衣領往樹下扔了下去。
隨從落到地上,趔趄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
「王爺,他也太不把您放眼裡了。」隨從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快走到封珩身邊,面色鐵青地說道。
封珩用帕子捂著下巴,仰著頭看著封宴,冷冷地說道:「技不如人,自己受著。」
隨從不敢再多言,抱了抱拳,認趣地退到了後面。
大雨越來越大,天色完全黑了,明明才未時,就像提前入了夜一般,莫說看樹上的封宴,就連三步之外的人都看不清了。
「九弟,上面到底還有什麼?」封珩忍不住大聲問道。
「皇兄自己上來看。」封宴的聲音透過大雨傳了下來。
「王爺,不能去!」隨從們趕緊攔住封珩。
封珩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去,握了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樹上。
密不透風的雨點拼命地往樹葉上砸,封宴拂了拂肩上的雨滴,撩開了一枝樹葉看向對面。這樹是書院中最高最繁茂的一株,他問過顧傾顏,這樹自打當年顧長海開辦書院起就在這兒了,已經長了有數十年。四周不算繁華,但最近幾年也搬來了不少富庶人家,書院裡的學生也多是附近的學童。有些進京趕考的,也會慕名前來,在考前一直住在書院之中。
此時對面的幾戶人家掛起了燈籠,但正中間一戶的院落卻黑漆漆的,似是無人,院中也有一棵大樹,樹上懸著一隻鞦韆。
「九弟,看什麼呢?」封珩的聲音從他身後響了起來。他實在等不了,所以不顧勸阻上來了。
「兩個姑娘應該在樹上呆過。」封宴指了指一處被壓彎的樹枝,沉聲說道:「發生變故的時候,兩個姑娘受到驚嚇,齊粉青逃了,但齊素沒能逃得掉。她臉上的傷,深可見骨,卻不是致命傷。」
「那她是怎麼死的?」封珩低聲問。
「她被羞辱了,咬舌自盡。」封宴沉聲道。
「就在這樹上?」封珩擰眉,小聲罵道:「禽獸不如的東西!等本王抓到他,非把他五馬分屍不可。」
「王爺!」方庭來了,站在大樹下,一手攏在嘴邊,衝著大樹上面大喊:「我從衙門回來了,已經驗完屍了。」
封宴從樹上一躍而下,接過侍衛遞來的傘,低聲問道:「結果如何?」
「齊姑娘還是完璧之身,守宮砂都還在。」方庭小聲說道。
「不是說被羞辱了?」封珩也跳下來了,拿著帕子不停地擦著臉上的雨水,聽到這結論,立刻追問道:「是不是為了齊素死後的聲名,故意寫的結論。」
「不是,現場有齊素的家人,還有皇后派的嬤嬤,大理寺也派了人,他們分別驗過。」方庭低聲說道。
「這男人莫不是不行?所以虐殺取樂?」封珩擰眉,無奈地說道:「可惜見不到齊粉青,父皇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就看中了齊粉青,直接納進了宮裡。若不是他昨天就寫了聖旨……」
封珩突然閉了嘴,他一向沉穩,難得失言一次。尷尬地看了看封宴,壓低了聲音:「九弟,你我當是一條心。」
封宴看了看封珩,抬步往外走去:「我要去對面看看。」
「去對面看什麼?」封珩好奇地問道。
「看看兩位齊小姐,躲在樹上看什麼。」封宴說道。
封珩恍然大悟,立刻抓過一把傘撐著,快步跟上了封宴。
「兩位齊小姐明明都是官家千金,怎麼會爬樹?」他小聲問道。
「齊粉青不僅會爬樹,她還會掏鳥窩。她府上最高的樹有十多丈高,她一樣爬。」封宴低聲道。
「齊素總不會吧?」封珩擰眉想了一會,又道:「我見過她幾回,很溫柔素淨的一名女子。」
「四哥你真沒看到樹後的高牆邊,有一把梯子?」封宴扭頭看他,一臉認真地問道。
封珩愣了一下,飛快地轉頭看去,果然看到牆邊斜倚著一把長梯。
這眼睛,真是白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