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老三隻是一個普通人。
他不懂商業，不懂股票，更不懂什麼是資本。
只知道雞肉大降價，鄉里養雞的全虧了。
並且許多地方飼料滯銷，導致玉米、大豆越來越不值錢。
以至於農戶們紛紛把家裡的耕地租賃出去，藉此換取承租方幫忙介紹的工作，比如工地打工、養雞養豬、環衛寶潔、各場所安保……
事實證明，確實只有離開農村，才可以賺到錢。
就像他那兩個哥哥，當初聽聞老父親病重，連面都不敢露。
現如今出去務工，第一個月就寄給他三百塊。
雖然這些錢相比職工家屬優惠後的近3萬醫療費，依舊杯水車薪，但勝在親情還在。
所以竇老三認為，三元農業是一個非常好的公司。
不僅令其老父親得救，令其有了新開始，還令更多人找到了謀生之路，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也所以，三元農業做什麼都是對的。
即便滿天飛的新聞報刊，全都在抨擊三元農業。
說什麼惡意傾銷、把控市場、操縱股票、破壞經濟……
那也是勞什子專家教授在使壞。
在刻意阻攔東方高速發展。
因此竇老三暗中做了決定，等老父親康復，自己再無後顧之憂，宰了他們。
……
時代不同，律法不同，認知不同。
相比另一個時空，這年頭管的相對比較寬鬆，人們還是非常有血性。
只是余陽不知道竇老三的極端想法，更不知道擁有類似想法的職工，不止竇老三。
其現在正接受記者們的採訪。
此次採訪，源於小小的雞肉，帶來的巨大變化。
或者說。
當企業成長到一定規模。
為了降低風險，降低成本，提高利潤，提高商品在市場中的競爭力。
企業會打造屬於自己的上游供應鏈，和下游需求鏈。
從而形成產業鏈。
當企業進一步發展，令產業鏈向周邊類似產業延伸，又會誕生眾多副產業鏈。
於是有了產業集群。
這個時候，產業集群猶如電腦使用的作業系統，它是利用各種資源，一步一步堆積出來的，並且運行良好。
如果你改變其中一個代碼，該系統或許沒什麼變化，或許會運行卡頓，或許會瞬間崩塌。
同樣道理，改變產業集群中的某個副產業鏈，同樣會帶來巨大的未知變化。
這就是資本財團，不願改變現狀的原因。
而雞肉大降價，不僅令飼料、大豆、玉米、調和油等，全面降價。
還降低了農戶種地的熱情，抬高了期貨價格。
甚至令許多實體企業的資產下滑，不得不追加抵押物，或提前還貸，或被迫違約，或直接跑路。
這一系列變化，肯定是三元農業與外資對抗，引發的連鎖反應。
所以上級派來一批記者，讓闖禍的人，給市場一些信心。
提問的記者，還是相當有水平。
沒說三元農業瘋狂開放冷庫，迫使雞肉大降價。
而是用『大量海外資本湧入東方，圍攻三元農業，三元農業被迫反擊』這種話術，把民間的負面情緒，轉移給海外資本。
余陽為了給人們加油打氣，也就著重強調『勞動創造價值』，海外資本敢掠奪咱們財富，咱就弄死對方。
「余董，董政主導東山45家省級官企，在A股拋售大量限售股，現在被多方批評，甚至言其賣國，您對此如何評價？」
「趁機賣掉『含有大量不良資產』的皮包公司，就是賣國嗎？如果是這樣，那些接受外資，並被外資控股的企業，都應該吃花生米。尤其某些一邊給自己打造窮苦人設，一邊利用東方的關係網，拿著海外投資，幫海外賺取老百姓血汗錢的人，更應該吊死在路燈上。」
「余董，您似乎意有所指？」
「你們並不知道資本的可怕，就像……你們有沒有這樣的同學，他們在高中時期，每次考試都是吊尾車，卻在高考的時候，意外考上了重點大學？
奇怪的是，他們到了大學，幾乎不怎麼上課，卻可以拿到出國留學的資格，並且等他們回來，大多是部門主管，或者地區主管。
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在某些部門，或者某些地區，總能很快的做出成績，然後平步青雲，扶搖直上……
可以說，資本早就算好了他們可以走到哪一步，可以坐在哪個位置，包括你們的領導，也有可能是其中之一。」
「……」
「所以，如果董主任的做法，屬於賣國，這些人又算什麼？」
「……」
「資本無孔不入，資本戰爭不止涉及實企、金融、貨幣，還覆蓋了輿論、教育、意識形態。就像抗倭戰爭，我們死了那麼多人，被掠奪走了那麼多資源，明明是受害者，但現如今東方討厭倭人的比例，不到60%，倭島討厭東方人的比例，卻高達90%，你敢說這裡面沒有倭資搞鬼？」
「……」
「還有課本上宣傳的猶資，都說他們聰明，都說他們務實，然而有多少人知道『塔木德』？又有多少人知道，猶資中的拉比，曾說過『世界上有60億人不配活著，包括東方人這些異教徒』，『這些東西每活一秒都會讓上帝震怒，應該把這些東西判處死刑』，我們的課本宣傳人家，為什麼不把這些話列出來？你敢說這裡面沒有猶資搞鬼？」
「……」
「所以資本戰爭，遠沒有表面這麼簡單。」
記者們不敢再問了，於是紛紛更換草稿。
「余董，三元農業資金告急，廠內現金不足以支付第二季度薪資，目前採用工分記帳，有人預言，說三元農業推出『職工卡』，是打算把工分轉換為一種代幣，用於廠內支付，您對此有何回應？」
「有紅鈔可用，為什麼推出代幣？我想說，三元農業無論現在，還是未來，只會用紅鈔進行結算，即便推出職工卡，虛擬領域的數字，依舊對應現實中的每一張紅鈔，並且三元農業資金非常充裕，至少我有一筆30億歐元，即將匯兌成紅鈔。」
「……」
「再就是，即便三元農業沒錢了，我們也可以拿到需要的資金，比如被北美和倭島聯手壟斷的碳纖維，目前三元建材，新研發出一款碳纖維，達到了軍工T600級別，其強度是普通鋼材的幾十倍，重量卻只有普通鋼材的五分之一，可以應用在航天、航空等領域，也可以製造世界頂級戰機……每公斤10萬紅鈔，你說上級會不會買？」
「……」
「還有，基於碳纖維，使用三元建材配置的特種水泥，以及量產的金剛砂、鎢鋼石、鋼絲絨、螺紋鋼筋，可以打造出一種，別說飛彈轟炸，哪怕切割機都磨不動的高強度混凝土結構防禦工事，我1立方10萬紅鈔，你說上級會不會買？」
「……」
「總的來說，三元農業擁有很多可以快速獲取資金的方式，但這些東西一旦拿出來，被你們領導送給外資怎麼辦？」
「……」
採訪臨時結束。
因為記者們不知道這是給己方提升信心，還是刺撓自己領導們。
……
余陽眼看記者們離場，轉身走進藥店內部小食堂。
這裡用於招待過路的運輸人員，附近的工作人員、貿易大廳的菜販子等等。
可以堂食，也可以打包帶走。
擁有兩名廚師，兩名打飯阿姨，一名清潔工，一名擇菜刷盤子勤雜工。
另有一名負責管理20間職工宿舍的宿管。
如果算上藥店的一名藥師，一名醫師，一名店長，一名財務，一名銷售員。
總面積約450平方米的太平鎮三元藥店，創造了11個就業崗位。
如果算上附近的工作人員，比如高速鐵路和通信網絡的巡查員、巡查犬，比如負責供電設備的農電工、負責太平鎮冷庫的看管人員。
三元農業在太平鎮，設置了15名正式工，5名合同工，以及10名包吃不包住的臨時工。
余陽來到窗口，裡面正在打包餐盒，準備送往集市，分發給貿易大廳旗下的菜販子們，足足製作了三百多份。
嗯，一個鄉鎮的集市上，確實有三百多個攤位，屬於貿易大廳。
當然，菜販子並非只賣菜，猶如之前去過的北留智鄉，提前預定商品，集市開始之前，貿易大廳送貨上門。
販賣的商品，可謂五花八門。
而你今天從貿易大廳訂了貨，自己又屬於貿易大廳成員，那你今天來太平鎮趕集，就可以在中午的時候，領取一份餐盒。
兩葷三素，倆饅頭，一份粥，外加一個烤雞腿，一個白水煮雞蛋。
余陽吃的自然也是這種餐盒。
葷菜包括：青辣椒炒雞，涼拌肥豬耳。
素菜包括：蚝油生菜、生抽蘿蔔絲、油淋秋葵。
餐盒採用可降解的『澱粉酸鹽材料』製作，筷子和勺子採用紙質材料製作。
吃喝間。
一名身穿通信網絡巡視員工裝的漢子，帶著大黃狗，走進餐廳。
對方放下設備後，取了兩份餐盒，自己一份，狗子一份。
余陽啃著烤雞腿，開口道：「累不累？」
竇老三在店面外看了半天採訪，自然知道這是董事長，連忙起身立正：「回余董，不累！」
「我是冒牌貨，你看，鬍子都是假的。」
「？？？」
「不用緊張，也不用約束，來來來，拼個桌，咱們聊一聊…臥槽，這狗怎麼還有卷煎、獅子頭？」
「它吃得跟咱們不一樣。」
「那也不能比咱們好啊！」
「那啥，余董…小余董，它吃不好，不幹活。」
「……」
片刻後。
「操作台好不好用？」
「還行，但它不叫操作台，叫可攜式工作站，是香江三元科技集團自主研發生產，目前採用藍色顯示器，下一代會採用三色高解析度顯示器，下下一代，還會採用三色高解析度的三個屏幕。」
「相關使用方法，容易掌握嗎？」
「我比較笨，在香江學了兩個星期，才懂得基本操作，等回來後，又模擬練習了一個月，現在差不多沒問題了。」
「隨身攜帶的工具呢？」
「最基本的工具，都能熟練使用，某些複雜的，還有一些需要技術含量的，需要多練練，不過，工作站裡面有操作視頻，如果依舊學不會，還可以連線路段主管，現場指導操作。」
倆人一邊吃，一邊聊。
末了。
余陽抬起工作站，綁在腰間試了試重量。
可惜自己這個董事長，也沒有使用工作站的權限。
許久。
正當倆人準備前往高速鐵路施工現場，瞧一瞧通信鐵塔。
老布忽然打來電話。
「余，你用東方商超，置換北美商超，我希望沃爾頓家族可以參與其中。」
「搞什麼，你們美資跟歐洲猶資聯合了？」
「不，我的意思是，讓羅布森·沃爾頓把東方沃爾瑪買下來，再把北美沃爾瑪轉讓給你，這跟我們雙方聯合與否沒關係，只是一次正常的交易。」
余陽聞言，陷入沉思。
沃爾瑪覆蓋全球，擁有2133家商店，469家山姆會員店， 248家購物廣場，年營收高達4800億美刀。
這令老沃爾頓的財富，超越微軟的比爾蓋茨，連續數年蟬聯世界首富。
但這也是老摩根，不敢直接對沃爾頓家族下手的原因。
畢竟搞垮了沃爾瑪，相關產業和失業人員，肯定會對北美社會造成巨大衝擊。
現在老布充當中間人，說服沃爾頓家族把高價值的北美沃爾瑪交給自家，換取低價值的東方沃爾瑪……
如果再加上被泰市扣留的羅布森·沃爾頓，以及自家索要的30億歐元……
等自家到了北美，沃爾頓家族還不得拼了命的報復自家？
所以，老布在拱火，甚至在挑撥離間、煽風點火，就差明說：你們儘快打起來。
可惜自家跑北美開超市的目的，是把商超打造成『倉庫』，連帶鋼構建築一塊賣。
如果換來沃爾瑪，怕不是還要幫沃爾瑪清庫存。
「老布先生，我對北美沃爾瑪不感興趣，我想要的是一塊地皮，一系列開辦超市的手續，以及在這些地皮上建造商超的所有資格。」
余陽在另一個時空，曾到海外搞過援建，知道在北美申請『工程施工』，或者『建築建造』，非常麻煩，非常花錢。
因此找老布直接搞定，一步到位。
老布的算盤落空，語氣並無變化，「余，如果是你說的這樣，你必須來一趟北美。」
「……」
「我和老史密斯，都曾到過東方，你卻始終沒來過北美，這讓我看不到合作的誠意。」
「老布先生，你要看清形勢，現在是你求我辦事，不是我求你，明天中午之前，我要在十里營看到你，不然雞肉市場的事，咱們就別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