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是個老大夫,能在這個年紀被王妃選上,他有些意外,同時更加珍惜難得的機會。他來這裡跟功利無關,完全就是想見識小神醫的醫術。
有關她的傳聞,他全都聽過。
尤其是她曾經給一名武將開顱取瘤,將本來瀕死的人救回來的事情,讓他最是印象深刻。
現在能有幸親眼見識那樣的醫術,老大夫全身血液沸騰,光是想想就已經激動無比。
要知道醫者敝帚自珍,便是收徒也不會將自己的本事全部教授出去,免得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像王妃這樣敢在其他大夫面前展示自己的獨門醫術的,他迄今為止也就只見過這麼一個。
祁心也同樣眼睛晶亮,「我一定會把這些記熟,定不教王妃失望!」
看著處在興奮中的兩人,柳玉笙道,「這些工具不算多,要做到熟記並不難,但是要做到熟記了之後以最快速度將我要的用具準確無誤拿出來遞到我手中,也不容易。三日後我會檢驗。」
繼而又看向紫蘇跟沉香,「你們也需認真對待,醫者手上經手的是人命,半點疏忽大意不得。」
「是,王妃!」
沉香跟紫蘇回答的聲音比平時要響亮,她們心頭的欣喜激動不下白朮跟祁心半分。
因為今日之後,她們的身份將不僅僅只是侍女,還會成為王妃身邊不可或缺的幫手。
得知柳玉笙做的諸多準備,若非自己是即將被施行手術的那個,薛青蓮恨不能爬起來親自參到手術中去。
手術啊,那是他認識福囡囡之後,唯一沒能從她那裡學透徹的東西,哪怕解剖過無數小雞小白兔,真正自己獨立手術的時候依舊會感到力不從心。
太特麼難了!
也因為沒有把握,所以至今為止他都沒有自己成功主持過一場手術。
慫。
「福囡囡,要不到時候讓我稍微清醒點,親眼看你手術?」怎麼想都不甘心,在女子過來給他餵藥以保持筋脈斷口活力的時候,薛青蓮打商量。
前幾天體內毒素清除乾淨之後,身上的疼痛感已經能控制到細微程度,他說話總算利索了。
「讓你清醒,且不說你能不能忍住那種疼痛,你確定親眼看著我在你身上剖皮切骨的,你不會尿失禁?」收拾好藥箱,女子朝他淡挑眉尾。
「……福囡囡,你真的是女人?」說一個男人尿失禁,隨口就來半點不知道避諱,她是假女人吧?
「前幾個月我剛生了倆娃兒。」
薛青蓮不想吭聲了。
福囡囡自從嫁給風青柏之後,說話做事的風格跟那傢伙越來越像,忒會坑人。
什麼地方都不吃虧。
眼看女子要走了,又不甘心,「爺好歹是死不醫,什麼陣仗沒見過,在自己身上動筋動骨完全沒問題。福囡囡,要不就先從腳開始,說不定我還能坐起來,自己給自己動手術,幫著你減輕點負擔。你看怎麼樣?」
左手捏針,右手穿線,給自己的筋脈做縫合,光是想想那個畫面薛青蓮就激動得打哆嗦。
柳玉笙停下腳步,淡淡睨著他,眼底已經溢出無奈。
「我們可是合作過的,默契無間,我這樣的搭檔
不好找,絕無僅有啊。」
「在醫術上能瘋成這樣的,你也是絕無僅有。」
「試一次?」
柳玉笙磨牙,朝他擠出個絕對算不上和善的笑,「可以啊,要不你先試試自己能不能坐起來,試試你手指頭能不能動?」
話畢轉身就走了。
就算他能動,她也不可能讓他真自己動手。
縫合筋脈那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一個不小心出丁點的差錯他一輩子就真廢了。
心咋那麼大!
後面男人還不肯死心,扯著嗓子遊說,「要不我動手,我就看著,看著行不行?我保證你縫針的時候我一動不動!絕對不給你增加麻煩?」
回答他的是砰的關門聲,女子連話都懶得回他了。
癱在床上,薛青蓮唉聲嘆氣,「要是能動就好了……要不讓福囡囡先治療其他地方,把腿給我留著?」
三日時間轉眼即過,考核四人的結果柳玉笙還算滿意,至少她要求的,他們四人都做到了。
這樣對她來說就足夠了,她只需要他們在手術過程中負責護士的工作。
第一場手術開始是在兩日後,一切已經準備就緒,這也是柳玉笙人生中持續時間最長的手術。
將一個人全身斷裂的筋脈進行縫合、恢復,需要重複無數次高度緊張的手術才能完的成。
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這期間每一場手術,錢萬金跟石纖柔都會過來守在門口,得到手術成功完成的消息才離開。
整個長時間過程中最輕鬆的,只有薛青蓮本人。
躺著睡一覺,醒過來的時候修養幾天身體就能好一點,就好像枯死的老樹,一點一點恢復生機。
那種感覺非常微妙。
白朮、祁心以及紫蘇、沉香也在不斷的配合中,由最初的緊張心慌到配合越來越默契,越來越得心應手。
手術過程中,他們越來越輕鬆。
柳玉笙這邊全心專注在手術中的時候,風青柏也沒能閒著。
趁著手術中薛青蓮處在麻醉狀態,他需要用盡各種手段去擊潰薛仲的心理防線。
近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折斷一個人的傲骨。
不管不顧的手段,亦足以讓薛仲的心理防線岌岌可危
牢房陰暗,掛在牆壁上的各種刑具血跡斑斑,多看一眼便能讓人觸目驚心腳底生寒。
整個空間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被綁在刑架上的男人形銷骨立,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凸顯得那雙強自撐開的眼睛恐怖滲人。
「薛青蓮呢……」架子上的男人,虛弱無聲。
「你覺得呢?」坐在刑架對面的清雋男子,淡淡反問。
一襲紫衣清貴矜華,乾淨優雅,他不該是出現在牢房這種骯髒地方的人。
可是他坐在那裡,卻不會讓人覺得突兀違和。因為周遭一切在他的光芒下,都會淪為被人忽略的背景。
薛仲目光渙散,努力的想要去看清男人表情,以從中看出點端倪,卻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他折磨他全無留手。
真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