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戶人家早睡。
大院裡有誰不聽話的,魏紅就會神出鬼沒出現在窗口,幽幽道一句,「很晚了,該熄燈睡覺了。」
當然,要她每晚過來提醒的,也只有內院不乖的姑娘們。
柳玉笙是習慣了的,只要紅姨聲音一響起,立馬乖乖熄燈,不然窗口的人能把那句話重複到你生無可戀。
另一個房間裡,聽到魏紅的聲音,柳慕秋急忙熄了燈,一骨碌爬上床,扯了棉被將自己蒙上,豎起耳朵,悄悄聽外面的動靜。
好一會之後,覺出外面的人已經離開,又悄摸摸爬起來,將油燈點亮,就著昏暗燈光,撐起了繡布。
手指翻飛一針一線,瞧著眼前繡布,嘴角始終噙著柔柔的笑意。
能有刺繡的手藝,多虧了當年李家的培養。為了能讓家族子女將來賣出更好的價錢,李家從小就極為注重族中女子的培養。
琴棋書畫都請了名家來教導。
當時在所有的技藝當中,她最為刻苦學習的就是刺繡一項。
因為這是一項能夠維生的手藝。
在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她就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能習好這門手藝,他日能脫離李家時就算一無所有,她有一門手藝在手,也不怕自己會餓死。
所以相對家族其他姐妹來說,她的刺繡是極為優秀的,而且所學技藝繁複。
刺繡師傅看她刻苦努力,對她也更為悉心教導。甚至交予了她許多種複雜的刺繡手法,蘇繡、蜀繡、雙面繡,全部涉獵。
看著眼前繡布料上面剛剛繡的線,對於整幅版圖來說,這不過是冰山一角,滄海一粟。可是柳慕秋已經能預見到,當整幅作品完成的時候,所呈現出來的大氣恢弘。
她有信心能繡出完美的作品。
短暫思忖間,門口響起咿呀開門聲響,嚇得她手一抖,繡花針從手裡掉了下去。
本以為是紅姨又來催促她休息了,抬頭一看,卻見門口擠進來的是柳玉笙。
小姑娘踮著腳,鬼鬼祟祟,一副做賊的模樣,手裡提了好幾盞小巧的燈籠。
進到屋子裡,把燈籠擺在她周圍,將裡面的燈一一點亮,整個屋子光線霎時亮起來。
「囡囡……」柳慕秋已知少女過來的用意,眼眶微微發熱。
「就知道你肯定不會安分。在一盞小油燈那麼昏暗的光線下刺繡,用不了多久你的眼睛就得壞,要是實在憋不住想幹活,就把燈都點起來,將光線弄的亮一點,咱家不缺那點油錢。」
小姑娘探身過來,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才轉身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叮囑,「再心急也別傷了自己的身子,你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刺繡又是很傷眼睛的事情,得要適度。」
柳慕秋輕輕彎起了唇角,點頭,「我知道了,最多再過半個時辰我就睡。」
「你自己記著就行。我先睡了,困死了。」小姑娘打著哈欠,出了門,轉身幫她輕輕把門掩上。
柳慕秋看著閉上的房門。,一會之後,低下頭來,飛快穿針走線。
手指如同飛舞的蝴蝶,在潔白的繡布上,以
針線一筆一畫,畫出美麗色彩。
王氏幾人離開沒兩天,陳家那邊陳啟明就親自登門拜訪了。
帶了禮物過來賠罪。
看著比以前蒼老許多的大哥,陳秀蘭心緒複雜。
老柳家人對於陳啟明的態度,比對王氏那些人好上很多。
誰是人誰是鬼,柳家長輩們心裡是極為清楚的。
陳啟明沒有在柳家呆多久,趁著早上趕過來,吃了頓晌午飯,又急匆匆往家趕了。
洪災來襲,整個秀水村的村莊也是無一倖免。
好在他們家有陳秀蘭接濟幫忙,而且陳啟明以前種果園也存下了一筆銀子,用來翻修房屋,重新過活,熬到明年是足夠的。
而且他們家在村子裡面來說已經是極好的情況了。有很多人家甚至連屋子都翻修不起,只能住在殘桓斷壁之中,等到以後慢慢攢銀錢,再行將屋子修砌起來。
王氏瞞著他悄悄來了柳家借錢,不止讓他面上無光,也讓他覺著對柳家有愧,對自己小妹有愧。
便是上門賠罪,柳家人大方的將事情揭過去了,他也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沒臉在這裡久呆。
七月下旬,朝廷頒下的一道聖旨傳到了蒼梧鎮,傳進了杏花村。
南方洪災期間,各方人士出錢出力的,都受到了褒獎。
雲州城四大家族在聖旨中被點了名,特准記入衙門卷宗作為表彰,記下一功。
當中最為讓人熱道的是錢家現任當家,錢老爺子錢百豪。
在雲州賑災中,錢老爺子以一己之力籌集善款一百二十萬兩,全部捐贈給雲州,用於受災百姓的撫恤以及災區重建。
此為大仁大義,為商有德。
朝廷特別賜予其仁商稱號,並且特選錢家為這一屆的皇商,為期三年。
三年之後,再行重新競選。優者勝。
這一次錢家當選,可謂實至名歸。
本就已經是南陵第一巨富,加上有了個仁商的名號,其他商人根本沒有辦法跟錢家爭鋒。
錢萬金聽到這個消息後,一整天臉上的笑就沒掉下來過。
這麼多年了,他們錢家終於爬到了最高的位置,成了第一富商,成了皇商。
這一天,柳家大院裡整整熱鬧了一天,連帶各個酒坊也是熱鬧無比。
尤其是杏花村酒坊。他們幾乎可以說是陪伴著柳玉笙跟錢萬金一同成長起來的。
當初那兩個小小女娃兒跟小少年,如今已經成長成人,且各自的背景越來越雄厚,越來越具有實力。於酒坊而言,這些因素也會讓酒坊變得越有凝聚力。
東家有本事,酒坊就會越來越有名聲,那麼能在作坊里做工的工人,也越受人羨慕。
但凡在酒坊做工的人,身上仿佛都貼上了一個標籤。
用柳玉笙的話來說,男的就叫高富帥,女的就叫白富美。這些人家,也成了未婚男女爭相相親的對象。
如今整個蒼梧鎮乃至香山縣,家中有兒女要嫁娶的,最先挑的對象肯定是家中有人在酒坊做工的人家。儼然形成了一種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