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帳暖。
這一夜,傾盡溫柔。
清晨曦光從窗外透進來,為昏暗室內氤染了光亮。
傅玉箏悄悄睜開了眼睛,看著身旁熟睡的男子。
視線描過他濃黑的眉,高挺的鼻,厚薄適中的唇,眼底羞意一點點湧起。
昨夜那般大膽,只想著驅散噩夢,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盼著身上染滿他的氣息,來覆掉那些污濁。
等真正經了人事之後,才後知後覺自己的作為有多驚世駭俗,甚至是放浪。
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
他讓她知道了,她還是完整的。
便是熟睡了,他也將她抱得緊緊的。
此刻,她玉白肌膚上同樣遍布青紫,可是那每個印記落在她眼裡,都是幸福的證明。
是他愛她的證明。
含著羞意,她悄悄動了下身子,傳將上來的酸疼讓她不自覺皺了小臉,仍然堅持著掀開了被子一角。
在潔白的床單上,數朵血梅鮮艷奪目,傅玉箏笑了。
如同寒冬過後重生的雪蓮。
腰間驟然一緊,她被一隻有力的手臂重新攬入懷中。
輕吻落在她唇角。
「早上好,柳夫人。」
傅玉箏羞得腳指頭都蜷縮起來,「誰是柳夫人!」
「你想始亂終棄?那可不成。昨晚我問過你,你親口答應了,便是不能反悔的。」
「你何時問過我了?」傅玉箏氣急,分明沒有。
他只是霸道的宣布,從此以後,他是她的夫。
柳知夏低笑,翻身覆上她,「問過了,我問你,確定嗎。」
「……」她以為他問的是不是確定要他幫她。
沒想到他的話里,還埋了陷阱。
她如何配得上?她是心中有恨,所以厚了臉皮苟活,若換做尋常女子,早就一死明志,「知夏……」
「玉箏,」他打斷她的話,凝著她的黑眸里全是情深,「心無塵,則人無詬。別拿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一生。在我心裡,你由來是你,永遠都是。」
他豈能不明白那樣的遭遇對一個女子而言意味著什麼?
他不是不在乎,只是他在乎的是,她因為他而遭受了那般折磨。
那種心疼的感覺幾乎讓他窒息,而他的痛苦,尚且不及她所承受的萬分一。
讓他對她只想更加溫柔以待,更加用盡全力去呵護。
她眼底眼淚再次凝聚,然未能滑出眼眶,就被他溫柔吻去。
「以後高興了,只准笑,不准哭。」
「那若是難過呢?」
「我不會讓你有難過的機會。」
中午風青柏回到王府,破天荒看到柳知夏居然也在。
坐在大廳里,分明是在等他。
「有事?」春闈在即,放著學業不顧,在王府里等他,定然是有事要他辦。
「風青柏,給家裡去封信,讓我爹娘儘快來京一趟。」柳知夏道。
風青柏抬眸,略顯訝異看向他,「你要做什麼?」
「提親。」
「很急?」
「挺急的,可能再
過十個月,你就能抱上大侄子了。」柳知夏笑道。
「那確實是挺急了,要是柳叔柳嬸來得慢些,肚子顯懷你們還沒能成上親,名聲怕是不好聽。」風青柏點頭,「我幫你喜事臨門,你是不是也該幫我一幫?我跟笙笙的事,柳叔那裡你幫著多勸勸?」
柳知夏的笑立即掉下來。
這是把人情給他記了帳,到現在要他一塊還。
家裡對囡囡親事最過不去坎的就是他爹,讓他去勸?
他在家裡地位本來就不高,再要幫著風青柏,他爹能把他掃地出門。
「要是為難就算了,我跟笙笙不急,笙笙還小,我自己慢慢想辦法,」風青柏喚魏紫,「幫柳知夏傳信回去,讓柳叔柳嬸來一趟,走普通渠道就行。」
「我盡力試試。」柳知夏咬牙。
「急信,最快速度遞迴去。」
柳知夏在心裡把風青柏罵了個狗血淋頭。
此時門房來報,「王爺,柳公子,門外有柳公子同窗,上門求見。」
同窗?柳知夏腦海里立即浮出那張期期艾艾的臉。
隨即看向風青柏,「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否則人躲著他還來不及,怎麼會跑到王府里。
他不信對方是突然良心發現,上門懺悔來了。
「你想怎麼處置都行。」風青柏沒有否認。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柳知夏的主意,自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我出去看看。」柳知夏沉吟片刻,走出門去。
他沒想把人請進來,免得髒了王府的地。
同在國子監,當日看對方出身寒門,常常被書院裡的權貴子弟欺辱取樂,他一時好心為對方解過一次圍。
之後兩人便有些許來往。
只是他沒想到,最後會被幫過的人反手捅一刀。
王府門外,昨日那個書生站在門口,臉上神色惶恐不安,不停走來走去。
這樣的高門府地,便是站在門口,都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卑微。
看到柳知夏出來書生眼睛一亮,撲過去跪下,「柳兄!柳兄你幫幫我,饒了我這一回吧!我是被逼的,那些人逼我,要是我不按照他們說的辦,就讓我在國子監待不下去!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設計你!你幫我跟王爺求求情,不要把我趕出國子監!我求你了柳兄!」
沒等柳知夏開口問,對方就把自己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倒了出來。
拂開男子扯住他衣擺的手,柳知夏聲音沉冷,「我只問你一句,為了個人前程,去毀掉別人一生,你覺得你還配讀聖賢書嗎?」
「我不想的,我真的是被逼的!我一個寒門學子,沒有家世沒有背景,我能怎麼辦,我根本鬥不過那些人!我不是你背後有整個南陵最有權勢的王爺撐腰!何況現在、現在那姑娘不是沒事嗎?柳兄,大家都是寒門出身,能爬到國子監有多不容易你比誰都清楚,我求你了,再幫我這一回,最後一次,以後我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砰!」柳知夏冷笑一聲,揮拳狠狠砸在書生臉上,「我也再不會做那樣的事情,我得謝謝你給我上了寶貴一課,告訴我,不是人人都信得!」
說罷轉身走回王府。
他確實是上了寶貴的一課。
讓他知曉了一點,身處在這個旋渦里,便是最不起眼的角色,都小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