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還跟小時候一樣,上門就饞嘴。」
「一樣才好,囡囡從小到大都沒變,有錢沒錢,有勢沒勢,都不會看不起鄉親!」
「咱囡囡能是那種人?要是,咱村里也沒現在的光景!」
「咱從小看著長大的,咱杏花村的孩子,都一樣秉性,囡囡還是那個囡囡!不會變!」
這次囡囡上京是去受封的,回來之後就是正兒八經的縣主了,雖然不是官老爺,身上也有了品階,可跟他們尋常老百姓不一樣了。
但是即便如此,對待柳玉笙,鄉親們的態度也沒有任何變化。
他們心裡都篤定,不論柳玉笙將來如何,她始終都是他們眼裡的那個小娃娃,那個福囡囡。
這些議論柳玉笙不知道,柳老婆子一上了馬車,柳玉笙立即抱住她胳膊,膩歪在她身上。
「奶奶,我在京城可想您跟爺爺了!」
「想我跟爺爺你現在才回來啊?都多久了,一去就是幾個月,也不知道家裡人惦記!」老婆子佯怒,臉上卻笑開了花,把小孫女往旁邊推了推,「奶奶身上帶著寒氣呢,別抱那麼緊,待會涼著你。」
「我不怕寒,我身上暖著呢,奶奶我給您捂捂手。」說著就把老婆子在外被凍得冷冰冰的手抱在懷裡不放。
柳老婆子見狀也不掙了,看著自家孫女,眼底儘是柔軟暖意。
「你這老婆子,我跟大林去接囡囡就行,說了叫你不要出來等,非出來,火籠子都沒炭火了,不冷啊?」一旁老爺子數落著,把柳老婆子帶著的火籠子拎過去,看到裡面半點炭火星子都沒有,眉頭皺起。
「我這不是心裡惦著,反正在家也沒什麼要忙活的,乾脆出來等等,還能跟村里人嘮會嗑。」
「奶奶,您跟爺爺都只惦著囡囡吧?您大孫子我杵在這裡半天了,都沒得您瞅一眼……」柳知夏假裝抱怨刷刷存在感,話還沒說完就被柳老婆子一眼瞪下去了。
「你不是來年春就要春闈考試了,大老遠的你回來幹啥?」
「……」
「柳奶奶,我也回來了。」薛青蓮冒個頭,有點小心翼翼。
沒辦法,在柳家,男人沒地位。
老婆子當即沖他爽朗笑道,「想回來就回來,家裡你住的房間我都沒動過,一直給你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哎喲柳奶奶您老可真是太貼心了!」
「那可不!」
非祖孫言笑晏晏。
柳知夏狠狠抹一把臉,縮回角落,他是親孫子,在爺奶眼裡還沒薛青蓮這個半路進家門的待遇好。他還能說什麼?現在他不想說話。
「噗嗤!」男子渾身透出的絕望氣息,讓傅玉箏忍俊不禁,沒想到他在家裡是這樣的。
小小偷笑聲引來了老婆子注意,「這位是?」
一上車其實柳老婆子就注意到人小姑娘了,只是當時光顧著自家囡囡,沒來得及招呼人。
問話的同時,老婆子也將人上下打量了個遍。
模樣兒生得頂頂好,安安靜靜的,態度大方,尤其眼神清正,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姑娘。
「柳奶奶,我叫傅玉箏,是柳姑娘的朋友,在南陵王府做事,也是王府里的侍女。」
「傅玉箏,這名字好聽,人也生得好,」柳老婆子贊道,跟他們家囡囡名字挺像,玉箏,玉笙,她喜歡,「來了家裡別當自己是客人,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至於侍女兩個字,老婆子根本沒放心上。
「哎!」
女子脆聲應,柳知夏視線拂過,嘴角勾起極淺笑意。
談笑幾句的功夫,轉眼就到了家門前,馬車穩穩停下。
「到家了!」柳玉笙歡呼,不自覺就笑容滿溢。
人在外時,總覺得心裡少了點什麼,直到挽著爺爺奶奶的手站在家門前,那種缺少的東西終於被填滿。
她始知道,少的,是歸家才能帶來的踏實安定。
這種情感,是其他任何東西都彌補不了的。
院子裡已經傳出人聲。
「大伯娘,娘,爹,肯定是囡囡回來了!」
「趕緊出去看看,我猜著也是,剛都聽到馬蹄聲了!」
「娘!二哥!二叔二嬸,是我回來啦!」柳玉笙嚷得歡快,不忘使喚率先跑出來的壯實青年,「二哥,馬車後面帶了很多東西,你給搬家裡去!」
「行,二哥搬!你們趕緊進門,凍著呢,屋裡點了火盆!」
車外,少女跟家人們笑語歡聲。
車內,傅玉箏用力攥了攥手心,深呼吸,努力壓下心頭泛起的緊張。
從馬車進入雲州地界,她就開始緊張了,離杏花村越近,那種緊張就越濃。
柳家,她數次從柳玉笙跟柳知夏兄妹倆嘴裡聽起過,也曾幻想過聽來那麼溫暖的家庭里,每個家人都是什麼樣的。
現在,她馬上就要步入那個院子,見到柳家所有人。
緊張的感覺瞬間遍布全身。
只是她素來慣了偽裝,無人察覺。
現在馬車裡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沒下車,借著這個隱蔽的空間,她稍稍泄露了情緒來放鬆自己。
「下來吧,別怕,他們都會喜歡你。」
低沉醇厚的男音,隔著車窗簾輕輕傳入她耳中。
傅玉箏一怔,眼底划過一縷暖意,嘴角揚起。
不再猶疑,撩起車簾下了馬車。
視野立即開闊起來。
入目即是一座大宅子,灰牆黛瓦,院牆一角還鑽出幾根枯敗的枝椏,可以想見待得來年春至,定然是綠滿枝頭。
眼前的宅子比不得京城府邸的華貴富麗,卻獨有一種鄉間韻味,一磚一瓦,都透著歲月獨好。
「喲,怎麼還有個姑娘?」柳知秋本在馬車後頭搬東西,抬頭就看到女子背影,繼而看到女子身後的某人,眼珠子更是瞪圓了,「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柳知夏扶額,他到底有多不受待見?家裡每個人看見他都對他說同樣的話。
那頭柳老婆子已經把傅玉箏招呼到身邊,邊往裡走邊跟繞在身邊的家裡人道,「這是玉箏,傅玉箏,咱囡囡的朋友,今年在咱家裡過年!」
傅玉箏跟眾人見禮之後就安靜走在老婆子身邊,接受一眾人打量。
在車裡的時候,真的很緊張,可是現在真正面對面了,那種緊張反而煙消雲散了。她眼前,是一張張笑臉,目光不乏打量跟好奇,卻同樣清澈、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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