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咬唇,「會。」
這句話讓女子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攥住她手腕,緊得讓柳芽發疼,「柳芽,那你幫幫我吧,我想留在柳家大院,跟你一樣做個丫鬟,服侍大院裡的人!」
「可、可是老夫人說,只要一個丫鬟。」柳芽正、睜大眸子,訥訥。
柳芽沒有說話,只定定瞧著她,那雙眼睛裡光影浮動更快,也讓柳芽心頭更沉,喘不上氣來。
「我、我也想留在這裡……」好半晌,柳芽才說出這句話,用盡她全身的力氣。
她是為什麼來的,姐姐知道。
開始姐姐明明是阻止的,最後拗不過她,送她來杏花村。
可是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姐姐也要留在杏花村,要她……讓出位置?
「柳芽,你出事之後,爹娘跟爺爺、哥哥還有我,一家子都一直盡心盡力照顧你。你不想出門,但凡需要出門的活計都落在我身上,你不敢跟人說話,每每需要的時候也是我去跟人打交道。我幫了你那麼多,你讓我一次不可以?」
柳葉慢慢垂下眸子,鬆了攥住柳芽的手,「伺候老夫人,我做得不會比你差。再說,再說柳家大院本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你待在這裡,比別人不知道便罷了,若是有人知道你曾經……柳家這麼大門第,老夫人身邊跟著的丫鬟卻不清白,你要別人怎麼想?柳家也會因為你被人說閒話,到時候你怎麼辦?只會裡外不是人。」
她坐著,柳芽站著,這個位置,她能清楚看見柳芽袖子下的手指一根根蜷起,顫抖。
心頭莫名虛了一下,嘴裡的話卻未曾停止,「我知道你來這裡一心為了魏大人,可是來這裡一整天了,除了昨天見到一次面,後來你可還有見過他?如果魏大人對你有心,同一個屋檐下他會連面都不跟你見?他若對你無心,你這般糾纏,只會讓人感到厭煩。不如有些自知之明,自己放手。」
最後這段話,她說得很明白,明白到讓人想裝傻都找不到理由。
柳芽或許單純,但是絕對不傻,不會聽不懂她的意思。
「為什麼?」柳芽突然問。
「什麼為什麼?」柳葉皺起眉頭,她說得那麼透了,柳芽還要選擇繼續裝傻?
「為什麼你突然那麼討厭我,姐姐。」
「我沒有討厭你……」柳葉心驚,想要辯解,然對上女子那雙乾淨又藏著洞悉的眸子,後面的理由她竟然有些說不下去。
可不就是討厭嗎?
明明是同一個爹娘生的姐妹,可是柳芽打小漂亮,走到哪裡都是誇讚聲。只要有柳芽在的地方,便沒人會看到她的光芒,她像是柳芽的影子,哪怕再努力表現,別人的目光也永遠不會落到影子身上。
及後柳芽出事,甚至連累到奶奶因為她慘死,家人也沒有怪責過她一句,反而更加小心翼翼的護著她,對她更好。自己依舊時時被忽略。
最後,柳芽甚至還跟王妃關係親近,更招惹得王爺身邊的侍衛頭領對她另眼相待。不就憑著那張臉嗎?不就憑著裝裝無辜單純嗎?
自己有哪點比不得柳芽?憑什麼所有好事都落在柳芽身上?
這一刻,對視那雙眼睛,柳葉終於承認自己心頭的嫉妒。
她其實,一直是嫉妒柳芽的。
「你所有好運的開始,不就是因為當初王妃去莊子上的時候,你求了王妃醫治爹娘嗎?當初如果我快你一步,今日,我根本便用不著求你……」
「那你當初,為什麼慢了一步?」
淡淡一句反問,讓柳葉頓時如被卡了喉嚨。
她當初為什麼慢了一步?
因為她震懾於王爺王妃的威名,她不敢。
她那時候根本就沒想到要去求王妃醫治爺爺跟爹娘。
實則,她比柳芽差的,不僅僅是慢了一步,她還差了柳芽那種豁出去的勇氣。
求王妃,若是王妃宅心仁厚同意了,自然是好事。
若是王妃不高興被人糾纏打擾呢?王爺寵妻,要她的小命,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她害怕。
柳芽沒有窮追猛打,問完之後,輕輕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柳葉沒有去追,沒有對自己的作為做任何解釋,但是她知道,從柳芽轉身那一刻起,她們姐妹之間便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出了廂房,柳芽剛才集結起的那點勇氣一下垮掉,整個肩膀耷拉下來。
胸腔里又苦又澀,想哭。
但是這是柳家大院,她是老夫人的丫鬟,不能再隨便哭鼻子,顯得不莊重。
她不明白為什麼跟姐姐之間會變成這樣。
是姐姐變了,還是她從沒了解過一起長大的那個人?
垂著腦袋失魂落魄的邁著步子,不知不覺走到堂屋后角某處院牆。
「魏叔叔,你在嗎?」
藏身牆角果樹上的男子揉捏眉心,無奈至極。
他已經換了幾次位置了。
有時候他甚至生出種懷疑,女子是不是在他身上下了什麼追蹤的藥,不管他怎麼藏,她總能準確無誤找到她。
「何事?」從樹上跳下來,魏紫淡問。
隨後眉頭幾不可見皺了下,為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低落。
「魏叔叔,要是,要是我不在這裡,我回家了,你會記得我嗎?」將腦袋埋得更低,絞著手指,女子瓮聲瓮氣問。
頭頂上有片刻沉默,男子沒有立即回答她。
柳芽很想抬頭看看男子此刻的表情,看看他聽到她不在這裡,會不會有一點點不高興,有一點點不舍。
沒敢。
她要是抬頭了,魏叔叔就會看到她很醜的紅眼圈。
「你以為柳家大院是什麼地方?」
須臾,男子聲音淡淡飄來,平靜的,沒有波瀾起伏的,柳芽又分明聽出了裡面的嘲笑。
嘲笑她天真。
「你以為這裡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既然老夫人點名要你做丫鬟,在她放人之前,你便是死也只能死在這裡。」
「柳芽,這裡不是川九村農莊,容不得你任性。」
說罷,男子的氣息在她頭頂消失。
被教訓了一頓,柳芽卻一點不覺難受,就連心裡漲滿的苦澀也不知不覺的淡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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