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嘉明郡主是隨張老夫人等人一道來給景太后請安,這一次她單獨前來,景太后並未多問。👹♬ 6❾Şⓗ𝓊x.cO𝕞 🐤☝
之前張家害的嘉明郡主早產生下一名死胎,她從派去照顧嘉明郡主的兩個嬤嬤口中知曉了緣由,心裡對張家人厭惡極了。
若非這件事牽一髮動全身干係到朝堂,她不會不聞不問就此放過張家。
景太后憐惜嘉明郡主,把她拉到跟前說了好一會兒話。
沒過多久,命婦們也紛紛來到永寧宮拜見。秦笑笑趁機向景太后說了一聲,就拉著嘉明郡主出來了。
她走在前面,沒有看到嘉明郡主的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其他人看到了,暗暗揣測這兩人是不是要鬧翻了。
在遊廊的拐角處,嘉明郡主突然停了下來,用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冷淡的說道:「侯夫人有事就在這兒說罷,我不便多陪。」
秦笑笑錯愕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堂姨,你怎麼了?可是我哪裡對不住你?」
她唯一對不住堂姨的事,便是發現了張世仁和蘭芷的姦情,知曉了騰兒真正的身份,卻出於種種思量沒能及時相告。
後來她和堂姨開誠布公的談過此事,堂姨理解她的顧慮,並未怪過她,今日卻突然冷淡下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嘉明郡主輕輕一笑,笑容不再溫柔:「你不曾對不住我,是我厭倦和你來往罷了。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就當作從來沒有相識過。」
秦笑笑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堂姨,若是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大可以痛痛快快的說出來,我不信你我之間的情誼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
嘉明郡主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愈發冷淡:「沒什麼可說的,就當作是你自作多情罷。」
說罷,她轉身就走。
「堂姨!」秦笑笑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袖,驀地紅了眼眶:「即便是我自作多情,我亦不信你真的要與我決裂,你到底瞞著我什麼?」
嘉明郡主背對著她,眼底亦是淚光閃爍。她沒有回頭,用力的拂去秦笑笑的手,聲音再無一絲感情:「你好好做你的侯夫人,莫要再管我的閒事。」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著她決絕的背影,秦笑笑心頭湧起一股巨大的慌亂,讓她幾乎站立不住,不得不扶住了一旁的柱子。
有幾個宗室夫人在遊廊對面的小花園裡閒逛,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這一幕,不禁議論紛紛:
「這嘉明怕是又受什麼刺激了,且看她今日的言行與以往大不一樣,瞧著怪怪的。」
「不清楚,聽說前些日子她向郡馬爺索要休書,見郡馬爺不肯給,不惜鬧到了金鑾殿,被聖上勸回去了。」
「竟有這事兒?她是瘋了吧?就她這副破敗身子,張家沒有休掉她,她就該感恩戴德了。」
「誰說不是呢,她生下死胎是她自己不爭氣,不能完全怪到張家頭上,卻為這事兒屢屢跟郡馬爺置氣,鬧的整個張家不得安寧。」
「她身子不好,沒了孩子,連過繼來的那個都給還回去了,甚至還鬆口讓郡馬爺納了那個養在外面的妾侍,瞧著是破罐子破摔了。」
「唉,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若是她早早想開了,沒把張家和郡馬爺對她的情分耗盡,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說到底是她自找的。」
「……」
她們的聲音壓的很低,未能傳到秦笑笑的耳中,就連嘉明郡主為了一紙休書鬧到元和帝面前一事,她也毫不知情。
秦笑笑在遊廊下呆呆的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陣寒風襲來,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了她的臉上,她用手一摸就化了,卻不知何時起暗沉的天空中飄起了雪花。
景珩過來尋她的時候,就看到她獨自一人站在遊廊下,仰起頭愣愣的望著天際。
「怎麼了?」他走過去握住她冰涼的手,將她拉到了避風處,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
秦笑笑張了張嘴,說出來的話帶著濃濃的鼻音:「堂姨要與我決裂,我擔心她會出事。」
景珩眉心一皺,安慰道:「一會兒去了廣和殿,我找熟識張家的人問問。」
秦笑笑的臉上露出深深的厭惡,又不得不點頭:「嗯,你幫我問清楚,看看這些日子張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景珩應下來,看著她欲言又止。
秦笑笑一看就知道他想說什麼,毫不遲疑的說道:「堂姨定是有難言之隱,才會迫不及待的斬斷與我的關係,我不會在這種時候跟她置氣。」
或許換個人會因為嘉明郡主的絕情,一氣之下真的與她斷絕往來,但是秦笑笑從未質疑過她和嘉明郡主之間的情誼,而且嘉明郡主委實反常,她更多的是對她的擔憂。
景珩見她如此堅定,也不好說嘉明郡主的不是,摸著她的肚子勸道:「無論堂姨有沒有苦衷,你都要先顧好自己和孩子。」
秦笑笑頓生愧疚,認真道:「鯉哥哥,我不會胡來。」
見她還算老實,景珩就沒有多言,牽著她的手往正殿走:「宮宴就要開始了,趁地上未有積雪,我們先去廣和殿。」
秦笑笑望著越下越大的雪,贊同了他的提議。
到了正殿,她發現嘉明郡主不在。問了一圈,也無人知曉嘉明郡主去了哪裡。她以為嘉明郡主是在刻意避開她,失落了一會兒,就隨大家一塊兒往廣和殿行去。
她大著肚子不方便,就同景珩落在後面慢慢走。
好在廣和殿不算太遠,走了不到兩刻就到了。夫妻倆走進殿裡時,護國公主景太后等人不在,原來是去了另一座宮殿,待宮宴開始再過來。
廣和殿有地龍,裡面暖烘烘的隔絕了外面的寒冷。秦笑笑不想走了,於是景珩扶著她找了處僻靜的地方坐下來,命宮女新端上一壺熱茶。
在小兩口喝茶閒談之時,秦淮不知何時來到了殿內,跟同僚們寒暄了幾句,就發現了他們,徑直的走了過來。
「秦大人。」兩人放下茶杯就要起身,被秦淮抬手止住了。
秦淮有些日子沒有見到秦笑笑,見她面色不是很好,便出言詢問了一番。
秦笑笑沒有說明原因,只道月份大了休息不好。
秦淮似乎信了,對景珩叮囑道:「有孕之人多憂思,平時你應該多給笑笑說些愉快之事,莫要讓她被旁的事驚擾到。」
景珩神情微動,懷疑他話裡有話。
秦淮沒有理他,和藹的看著秦笑笑:「你身子重,正月里能不出來就不要出門,也不用回來給我們拜年,這也是你奶奶的意思。」
秦笑笑並未察覺出異樣,笑道:「府里離秦府也不遠,坐轎輦出行不礙事。」
秦淮望著殿外的大雪,勸說道:「這場雪短時間內不會停,便是過幾日停了,地面也會變得濕滑,你就乖乖待在府里,不會有人與你計較。」
秦笑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覺得這個年大抵要在雨雪中度過,而腹中的孩子容不得一絲閃失,便應了下來:「待天氣晴好,我再過府看望秦奶奶。」
秦淮點了點頭,和他們聊起了別的事。
期間景珩離開了一會兒,找熟識張家的人打聽張家的情況,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秦淮在這裡,秦笑笑不便多問。不一會兒,秦淮有要事要辦暫時離開,她急切的問道:「鯉哥哥,可有打聽到什麼?」
景珩看著杯盞上的花紋,搖了搖頭:「近日張家並無大事發生。你若是心急,待宮宴結束,托母親邀堂姨過府,你當面問清楚便是。」
秦笑笑心裡失望,卻沒有更好的法子:「只能這樣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元和帝、景太后、護國公主等人在文武百官的高呼聲中進入殿內,隆重的宮宴開始了。
落座後,秦笑笑下意識的搜尋嘉明郡主的身影,結果來回看了好幾遍也沒有看到人,想打聽嘉明郡主在哪兒都不知道向誰打聽。
一直到宮宴結束,她都沒有看到嘉明郡主,甚至發現張世仁也不在,而且張家人的臉色也不大好看,頗有幾分強顏歡笑的感覺。
她不知道,昨日張世仁以貴妾之禮納下了蘭芷,夜裡二人行歡時,不知道是用力過猛還是姿勢不對,他的子孫根竟然折斷了,大半夜的將整個張府折騰的人仰馬翻。
張次輔命人秘密尋了他信任的大夫給張世仁看診,經過大夫一番醫治,勉強保住了張世仁的子孫根,只是還能不能用還得看恢復情況。
張家三代單傳,指望張世仁開枝散葉壯大家族,只有騰兒這個出身有瑕的子嗣顯然不夠,張家人豈能不著急上火?這心情能好才怪!
宮宴散去,文武百官依次出宮。
秦笑笑來到宮門口,特意詢問了守門的侍衛,才知道在宮宴開始前,嘉明郡主的車駕就離開了。
看著齊腳踝的積雪和暗沉的天色,她打消了去張府的念頭,滿腹擔憂上了轎輦。
回到府里時,廚房已經準備好了年夜飯,比平時多了好幾道麻辣口味的菜餚。
秦笑笑在宮宴上沒有吃多少東西,腹中還有兩個下傢伙靠她投喂,胃口就比早上好了不少,多用了小半碗飯。
這是她在護國公主府過的第一個年,原本是要留在正殿一起守夜的,只是護國公主心疼她身子重,整宿整宿睡不好覺,就讓景珩帶她回安意院歇下了。
平躺在床上,秦笑笑以為昨晚沒有睡好,今日應該能夠很快睡著。結果眼睛一閉上,腦子裡浮現的不是嘉明郡主,就是大黃看著她離開的那一幕,反倒讓她愈發清醒。
「睡不著?」景珩從被子下握住了她的手,眼裡含著擔憂。
今日在廣和殿他說謊了,除了昨日張世仁納蘭芷為妾,將騰兒的名字從嘉明郡主的名下划去外,另有兩件小事發生。
其一,半個月前,忠於嘉明郡主的幾個侍女,被張家以「年滿二十,出府婚配」為由打發走了,只有蓮心留了下來。
其二,就在前日,蓮心不知何故惹怒了嘉明郡主,被嘉明郡主打了兩耳光攆出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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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件事表面上看,是嘉明郡主對張府的屈服妥協,但是結合今日嘉明郡主的種種異常,他懷疑這是她有意為之。
至於目的……
景珩竟是有些不敢猜,慢慢鬆開妻子的手,不想讓她察覺到他的心虛。
秦笑笑神思不守,黑暗中也沒有發現他的異狀:「我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大事發生。我的感覺向來很準,你說會不會是堂姨……」
景珩攬住她的肩頭,將她往懷裡帶:「今日是大年夜,張家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對她做什麼。之前你不是說堂姨有意脫離張家,興許她今日這番改變與此事有關。」
秦笑笑嘆了口氣:「希望如你所言罷,我不想堂姨活在仇恨里,只要她跳出張家這個火坑,那些狗東西早晚會遭報應。」
景珩摟緊了她:「會的。」
被秦淮這個閻羅盯上,張家能有什麼好下場?他只希望這位的手段溫和一些,不要將嘉明郡主牽連進去,否則依笑笑的性子,難以跟這位善了了。
……
除夕夜,雪地映襯著萬家燈火,生生將本該漆黑的夜照亮了幾分。
此時,家家戶戶屋門緊閉,守在火盆前靜候新年的到來。
張家也不例外,除了臥床的張世仁,其他人都聚在正堂里,開始給府里的奴才們行賞。
張次輔的官聲極好,有清正廉潔,愛民如子的讚譽。為了維持住這份讚譽,張府的奴才始終很少,不超過三十人。
每年守夜時,他們不用奴才們伺候,讓奴才們領完賞就回房歇著,連子時要吃的元寶餃子,也由他們自己煮來吃。
往年是嘉明郡主主動去煮,這一次在收到張夫人的使喚後,她瞥了蘭芷一眼,淡淡的說道:「貴妾也算半個主子,今年就嘗嘗蘭姨娘的手藝吧。」
蘭芷眼神一冷,剛端上委屈的面孔,秦老夫人拉著臉說道:「你是正室夫人,今日這樣的日子怎能躲懶讓蘭兒去?她連火都不知道怎麼著,我看你是在存心為難她!」
面對這番指責,嘉明郡主臉色不變:「老夫人多慮了,蘭姨娘一個妾侍,我為難她豈不是自降身份?這種事老夫人也不屑去做吧?」
張老夫人猛一拍桌子,怒目而視:「你敢忤逆我?」
蘭芷是她的姨侄孫女,在她看來嘉明郡主瞧不起蘭芷,就是瞧不起她,這讓她如何能忍?
嘉明郡主臉色一變,帶著幾分屈辱:「嘉明不敢。」
張老夫人面露得意,冷哼道:「快去煮元寶餃子,記得給仁兒端一碗!」
一旁的蘭芷看了眼嘉明郡主,柔弱的對張老夫人說道:「祖母,還是讓蘭兒去吧,今日表嫂也累了。」
張夫人慈愛的拍了怕她的手背:「今日她躲懶沒有參加宮宴,累什麼累?倒是你伺候了仁兒一整天,得好好歇一歇才是,夜裡仁兒還要你照顧呢。」
蘭芷咬了咬唇,愧疚的看著嘉明郡主,卻又不敢開口跟她說話,仿佛一開口嘉明郡主能吃了她似的。
嘉明郡主不想看到她惺惺作態,招呼都沒打一聲匆匆離去,帶起一陣冷冷的風。
張次輔和張侍郎細細的品著極品的君山銀針,仿佛看不到四個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望著窗外的鵝毛大雪,贊了一句「瑞雪兆豐年」。
他們踩著嘉明郡主博取了「仁義」「厚道」的讚譽,對她的態度也變得隨意起來,根本不擔心遭到她的反噬。
如今嘉明郡主的名聲被毀的差不多了,無人會相信她的辯解。
約莫過了兩刻,嘉明郡主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托盤裡裝著八碗熱氣騰騰的元寶餃子,裊裊升騰的霧氣模糊了她的面容。
「姐姐,我來。」蘭芷殷勤的站起身,從她手裡接過托盤放在桌子上,然後依次端給了張次輔等人,得到了張老夫人的大力誇讚。
嘉明郡主冷眼看著,剛要端起自己的那碗,就聽張夫人不悅道:「仁兒還沒有吃,你快給他端一碗過去。」
蘭芷連忙說道:「母親,還是我去吧,讓姐姐歇一歇。」
張夫人立馬變得和藹起來:「不用了,就讓她去吧,等她服侍好仁郎,你也輕鬆些。」
蘭芷紅了眼眶:「母親,你對我真好!」
張夫人極為受用,催促道:「快吃吧,一會兒就冷了。」
蘭芷點點頭,卻是先餵起了騰兒。
「娘,好吃!」騰兒笑眯了眼,舉起小手將勺子裡自己吃了一半的元寶餃子推到蘭芷的嘴邊:「娘也吃。」
蘭芷笑容溫柔:「騰兒真乖!」
其他人見狀,俱是誇起了元寶。若張世仁的子孫根好不了,這將是張家的獨苗苗。
堂屋裡其樂融融,嘉明郡主面無表情的端起另一碗元寶餃子往張世仁的院子走去。
只是在邁出門檻的那一刻,她回頭看了眼吃元寶餃子的六個人,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笑:一個都不少呢!
她穩穩的端著屬於張世仁的元寶餃子,雪地里的腳印很快就被風雪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