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好解決,連芳洲的心算是完完全全安定下來了。
倦意一下子兜頭而來,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的說了聲「困了,要睡!」,往枕頭上一滑下去,眼睛一閉,等李賦看的時候,已經呼吸均勻睡得香甜了。
李賦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往外邊挪了挪離她遠了一點,方小心翼翼的躺下了。
第二天用過早餐後,李賦陪著連芳洲在廊上散步,便道:「等下我就叫洛廣安排,叫人去通州碼頭僱船,挑三四個靠得住的親兵,再叫錢管家挑個管事,從帳上支三五百銀子,這就送她走吧!」
李賦甚至連琴姑娘的名字都不願意再提,不管她是不是被人利用蠱惑,單憑她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他就絕對沒法容忍!
只要想想差一點他回來面對的就是母子皆亡的慘劇,他就恨不得掐死琴姑娘。
看在奶娘的面子上,他努力說服自己饒她一命,但也就僅此而已,從此之後兩不相欠,也再無關係!
連芳洲自不會心疼那幾百兩銀子,笑著點頭「嗯」了一聲,又道:「你不去看看她嗎?」
李賦身子一滯,苦笑道:「娘子,我還去看她做什麼?我怕我忍不住會殺了她!我真恨不得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過!」說著又嘆:「都是我的不是,差點兒害了你!害了咱們的兒子……」
連芳洲笑著搖了搖頭,柔聲道:「這是個意外,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你也別多想啦!我覺得,你還是去看看她吧!不然,」
她無不嘲諷的勾了勾唇角:「她還當我故意攔著你不許你見她呢!沒準兒把我罵成什麼樣呢!」
李賦眸中一寒,沉吟片刻點點頭道:「不錯,我應該同她說清楚!不能再教你受了冤枉!雖然這種人的冤枉也不值得什麼!」
連芳洲一笑,輕輕推了他一下,笑道:「那你這會兒就去吧,正好我有些倦了,回屋歇一歇。」
「我先送你回去!」李賦笑著攬著她。
連芳洲亦沒有拒絕,二人一同進屋。
看著她在東次間臨窗前的軟榻上躺靠著坐下,命春杏等好好伺候著,李賦這才抬腳離開。
碧桃忍不住道:「夫人您可真是好性兒,老爺都說了不去,您還讓老爺去看她!」
連芳洲「嗤」的冷笑,道:「你真當我是好性兒?哼,我忍她已經很久了!從她利用清兒算計我和我孩子性命那一刻起,我對她就沒有了任何的忍耐!她不是尋死覓活、費盡心機都想跟了你們老爺嗎?好呀!我倒要看看,你們老爺如今的態度會不會令她死心!」
碧桃一愣,片刻回過神來,與春杏相視一眼,二人均是恍然大悟,竟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原來如此!」碧桃喃喃道:「到底是夫人!夫人的手段,奴婢是半成也學不到的,唉!」
連芳洲好笑,道:「你應該祈禱你永遠也用不上這樣的手段!學了做什麼!」
說的三人都笑了起來。
琴姑娘,老爺親口的決絕,想必定要叫她生不如死吧……
李賦來到靜心齋,琴姑娘一抬頭看見是他,那蒼白的臉上立刻容光煥發起來,那一雙死水般沉寂的眸子也驟然間亮起來。突如其來的綻放在那臉上的笑容,令那四個婆子頓有一種無所適從之感。
這臉變的!
「賦哥哥!賦哥哥!你回來了!嗚嗚,你總算回來了!」琴姑娘又哭又笑向李賦飛奔過來。
李賦輕巧側身避過她,扭頭冷冷道:「你們幾個先出去。」
四個婆子巴不得,沒有絲毫猶豫連忙退下。
琴姑娘一怔,呆呆道:「賦——哥哥!」
他站在那裡,如雕塑般渾身透著無情冷酷的氣勢,那目光,冷得像冰,漠視著她,看不到哪怕一絲絲的溫情。
琴姑娘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心痛得絞了起來,五臟六腑仿佛揉搓成一團。那種排山倒海般的心痛令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腳下踉蹌了兩下,他,他怎麼可以用這種眼神看她!怎麼會從這種眼神看她!
即便他那次拒絕了她留在他身邊,即便她表示帶髮修行住進了這靜心齋,他對她也沒有這樣過!
至少,那目光是軟的。
可是此刻,他的人像石頭,他的目光冰一般冷銳!
看著她,仿佛看一個他從不認識——不,不是不認識,而是厭惡,毫不遮掩的厭惡!
他厭了她了!
意識到這一點,琴姑娘的臉色「唰」的一下慘白得滲人,難過的幾欲發狂!
「不是那樣、不是那樣的!賦哥哥,不是那樣的!」琴姑娘竭嘶底里的叫道:「她騙你!連芳洲她騙你!是她設局誘我上當,是她害我啊!丁香一定早就被她收買了!對,一定是的!是她自己設局演的一齣好戲!是她害我啊!不然她怎麼會殺了丁香呢!她殺人滅口!她是殺人滅口啊!」
琴姑娘顛三倒四、語無倫次、來來回回的都是這幾句,嘶喊得嗓子都啞了,李賦卻始終雕塑般冷冰冰的站在一旁看著她發狂,一言不發。
嘶啞的喉嚨令她用力咳了幾下方緩了緩,看到他眼皮子都不動一下,眸中的冷意依然如同結凍了似的沒有半點化開,琴姑娘既絕望又心慌,流著淚道:「賦哥哥,我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
李賦見她到了這個地步竟然換不思悔改,竟然還把髒水往連芳洲身上潑,他失望到了極點,也厭惡到了極點。
她怎會是這樣一個人!
這是本性,只不過從前被一些表象掩埋了,這絕不是他造成的。
「她設局?」李賦挑了挑眉,緩緩開口,帶著無比的譏誚。
琴姑娘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對!對!就是她設的局,是她故意要害我!賦哥哥,你要幫我做主呀!」
李賦「嗤」的冷笑出聲,道:「倘若你沒有這個心思,就算她再怎麼設局,又如何能設計得了你?」
琴姑娘臉上一僵,頓時愣住。
李賦又冷冷道:「何況,我相信芳洲,她不是那種人!倒是你,我一直看錯了你!琴雅,你的心腸可真夠歹毒的!芳洲她體諒我,因為我的關係,因為在乎我的感覺,她從來沒有起過心思對你怎樣,是你自己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你怨不得她!要怨,只能怨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