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姑娘忙斥丁香:「休要多嘴!姐姐素來是個細心人,怎麼會忘記呢?再說了,這是小事兒,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偏你這丫頭好當做正經事兒再三的提!賦哥哥和姐姐怎麼會因為這樣的小事兒鬧彆扭呢!姐姐,碧桃是你用慣了的人,罰不罰都沒什麼要緊,她心直口快,我相信她是無心的!」
連芳洲聽得膩歪極了,只笑笑不語。笑道:「想來很快嫂子和侄兒就會回來了,阿琴你與嫂子相處的時間也長,不知道嫂子是個什麼脾性的人呢?有些什麼喜好?侄兒年紀也不算小了,都學了些什麼?」
琴姑娘一怔,萬沒料到連芳洲會向她打聽周氏和李雲晗。
在那府中,她滿心等著連芳洲主動向她示好、向她請教,卻沒有等到,這會兒,她倒問上她了。
她問了,她就不得不回答啊!
琴姑娘無奈,只好一五一十的同連芳洲說了起來。
丁香在旁邊急的站立不安,尤其看到碧桃還全須全尾全顏色的站在連芳洲身後侍奉,她心裡更貓抓般的難受。
要知道昨天晚上,她可是想像了一晚上碧桃的悽慘下場,準備了滿肚子的話要送給她的,卻統統沒有了用武之地了!
這叫她如何能甘心?
丁香心下打定主意:等將軍回來,哼!
李賦不到中午就回來了,一同回的還有洛廣。
李賦喜氣洋洋,進了院子就叫:「娘子!娘子!」
連芳洲正同琴姑娘說著話,聽到他的呼聲不覺眼睛一亮,笑道:「難道是找到人了!」便忙起身迎了出去。
琴姑娘心中一動,也忙要跟上。
碧桃腳下卻一個踉蹌,一盞茶潑在了她的衣裙上,委屈的向丁香道:「你幹嘛要推我?你害得我還不夠嗎!真是個小人!」
春杏忙道:「少說兩句吧,不然人家告到老爺那裡,又是一場風波!」說著匆匆跟著連芳洲去了。
丁香根本就沒有推她,卻是想要拌她一下來的,見她冤枉自己頓時氣極反駁。
碧桃「哼」了一聲,道:「你要是承認,那太陽都打西邊出來了!」
竟是不辯比辯了還要叫人無話可說。
丁香氣急敗壞:「咱們上將軍面前說去!」
碧桃「嗤」的一笑,無不嘲諷的道:「好大的臉呢!我自愧不如!佩服啊佩服!琴姑娘,恭喜恭喜啊,調教的好丫頭!」
琴姑娘叫她諷得哆嗦,臉色發白,喚丁香道:「別再多言,扶我回屋換衣裳吧!」
出了屋子,丁香猶自氣得憤憤,道:「姑娘,那個碧桃簡直就是欺人太甚,不趕走她姑娘別想有舒心日子過!等下咱們好好的同將軍說道說道!哼,叫她橫吧,在將軍面前,還不是爛泥一攤!」
「住口!」琴姑娘頓覺意興闌珊,心內灰敗,淡淡道:「先扶我回去換衣裳,方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一點小事也要賦哥哥過問,你讓賦哥哥心裡怎麼想?況且,我也不忍總要他操心!別說了,聽見沒有!」
丁香被她忽然嚴厲起來的語氣震住,只得怏怏應了。
她哪裡知道,琴姑娘心裡想的是,趕走碧桃又如何?趕走一個碧桃,便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嗎?
連芳洲是個什麼性子?惹惱了她,只怕還有更厲害的呢!
她到底是賦哥哥的正室嫡妻,別說現在,將來自己更要在她的手下討生活,倘若把她得罪了個死……
唉,現在還來說這個有什麼用?已經得罪她了啊!
恨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先前總是——不甘心!
琴姑娘不得不換了策略,警告丁香道:「不准再生事兒!以後看到那個碧桃你給我有多遠離她多遠,避不開也不許同她起口角紛爭!昨天的事兒,更是半句也不准再提!春杏,我看著人也和氣,你多同她交好,不可得罪了她!」
丁香一呆:「姑娘,這——」
「你要是不願意,也不必在我身邊伺候了!」琴姑娘眸光一冷。
丁香雖然不服,也只得咬牙應了:「奴婢知道了!」
連芳洲迎出去,就看到一名三十幾歲的婦人領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少年,兩人的衣裳都洗得原本花色都看不清了。
婦人荊釵束髮,容顏顯得蒼老,兩邊顴骨高高突起,細看那眉眼卻是頗有幾分顏色的,精神也還好。
少年腰挺胸直,高高瘦瘦,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因為瘦,顯得特別大,薄薄的嘴唇抿著,倒是少年老成。
看見連芳洲走來,少年眸光驀地划過一抹銳利,瞬間又恢復平靜。
連芳洲卻捕捉到了,心中苦笑:這小子看來對自己也敵意頗深呢!想也難怪,那邊府里都是那樣的人,除了他的叔叔,他還會信誰?
「芳洲,這是我大嫂和侄兒!老天有眼,總算找到他們了!」李賦眉眼都笑開了,滿臉難抑的興奮之色。
連芳洲上前,向周氏行禮,笑道:「大嫂總算回來了!如此便好!大嫂受苦了!那樣的日子,往後絕不會再有,請大嫂安心!」
李雲晗低垂的眉目忽然抬起,飛快的瞟了連芳洲一眼,繃著的小臉輕輕一哼。
好聽話誰不會說?對他來說,像這樣的好聽話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聽、最不懷好意、最令他深惡痛絕的話!
因為他聽得太多太多了!
周氏輕輕扯了扯李雲晗的袖子,向連芳洲勉強笑道:「弟妹言重了,給弟妹添麻煩了……」
「大嫂休要見外!」連芳洲笑笑,柔聲道:「大嫂和侄兒先請下去梳洗歇一歇吧,我這就叫廚房準備些吃食,有什麼話,咱們晚上再說!以後的日子也還長著呢!別的虛話我也不想多說,我是怎樣的人,大嫂且看著便是了!」
周氏眼底有些慌亂和手足無措,張惶著雙手喃喃喚了聲「弟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真正是個老實人啊!
連芳洲心裡暗嘆。
可就是這樣一個老實人,卻將她的兒子護住了,這就更值得人敬重幾分。可知其中艱辛!
只要不是個糊塗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