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此刻的邊關卻是一片愁雲慘澹。
薛慎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雙眸緊閉,嘴唇一片青白,看上去格外的虛弱。
季雲有些魂不守舍的坐在床邊,一邊盯著薛慎的模樣,一邊等待著大夫的結果。
也不知道究竟是過了多長時間,那大夫終於停下了把脈的舉動,輕嘆一聲。
「將軍此次身受重傷,卻好在有這一柄護心鏡,不曾傷及要害,只是怕是要修養上一段時間了。」他下了最後的結論,終於讓季雲鬆了口氣。
他整個人仿佛是活過來了一樣,不知不覺的時候,後背上已經爬上來了一層濃密的汗水。
今日他們得到了投石器,本想著一鼓作氣進攻,很快就要成功了,畢竟東啟與吳國的人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東西,可以說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壞就壞在季雲在關鍵時候一個失誤,險些被人一劍穿過來一個透心涼,好在是薛慎及時反應過來,將自己給推開,硬生生的替著自己受了這一劍。
他的視線情不自禁的放在了一邊已經破碎的護心鏡上邊,他認得這東西,是長公主在臨行之前親手送給將軍的,將軍一直都十分的寶貝,若非是它,此時薛慎怕是已經一命嗚呼了。
當時情況緊急,說起來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功夫,那劍過來的時候,他渾身上下的血液像是都已經凝固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人推開,然後一劍刺進了薛慎的胸膛之中。
現在想起來,季雲都恨不得一巴掌打醒當時的自己。
他是這樣的想的,也這樣的做了。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在了屋子裡邊,讓眾人都嚇了一跳。
眼看著季雲就要消沉下去,一邊的另一位副將忍不住了。
他三兩步走到了季雲的面前,盯著他到,「季副將,顧將軍還在前邊等候著支援,我們不能因此消沉下去啊!!」
他的語氣帶上了些急促,因為薛慎重傷昏迷,將士們軍心大亂,此時全靠著顧大將軍帶著人從中調度,此時可不是傷心的時候。
就算是要衝著將軍賠禮道歉,也是要在他們此站大勝之後,要不然才是真的對不起薛將軍了。
他是個粗人,也不會說話,只知道這一戰不能輸。
被他這大嗓門給一喊,沉浸在自己情緒之中的季雲也終於是反應過來了,扭頭深深的看了躺在床上的薛慎一眼,緩緩起身。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了些凝重,衝著大夫叮囑了一句之後,緩緩的帶上盔甲,「走,隨我去支援!」
這一句已經完全沒有了少年人的意氣,只剩下了穩重。
若是說什麼能夠讓一個人飛速的成長,也怕是只有此了。
只是這邊的情況,秦枝暫且還不知道,正在府中安睡,只是時不時的皺眉,像是有些擔憂一般。
季雲與顧將軍聯手,終於沒有了之前的疏忽,半夜大勝吳國,在下一城。
等到事情結束之後,連盔甲都顧不上脫下,直接去了薛慎休息的屋子裡邊。
那一劍傷在胸口,格外的嚴重,先前那一抹刺目的紅已經被人處理過了,換上了一身輕薄的單衣,傷口已經被包紮過了,應該是吃了藥,此時臉色看上去好了些。
沒有了先前那般的蒼白,帶上了些輕微的紅暈。
看著他昏迷的模樣,季雲的心中就是一陣心疼。
他年紀小,不願意去父親的軍營裡邊,執意去了禁衛軍那邊,軍營之中與其餘的地方不同,不會看你的出身,只會看你的能力如何。
他開始的時候也是受人欺負,直到薛慎上任。
薛慎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實際上卻是格外的會照顧人,季雲也是真心將他當作是自己的哥哥的。
當初臨走的時候信誓旦旦的答應長公主自己會幫忙照顧好薛慎,卻不曾想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微微的抿唇。
外邊傳來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他微微扭頭看去,見是小五。
「季副將。」小五衝著季雲微微點頭,將自己手中端過來的湯放在了桌子上。
季雲嗯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將軍情況如何了?」
小五笑笑,「大夫說不要緊,護心鏡護住了要害,只是傷口有些麻煩,怕是要過兩日才能清醒。」
說完了,敏銳的察覺到了季雲此時的情緒,又忍不住出聲安慰道。
「副將不必擔心,將軍素來是這般,你也是清楚的,今日勝仗,將軍想必也十分欣慰了。」
薛慎這個人很奇怪,對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像是半句話也不願意多說,卻實際上對誰都很關心。
剛開始的時候邊關的眾人都不大習慣他的性子,但是在後來相處的時間裡邊,卻都看出來了他的那一份誠心。
他所作所為都不圖什麼回報,只是單純的想做就做了。
這一次也是這樣。
這些道理季雲心中都明白,所以才會覺得自己對不起薛慎。
但是此時薛慎需要靜養,他也做不了什麼,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讓他安心。
想到這裡,他眼中閃過了一抹堅定的情緒,「你放心吧,明晚照常進攻,我們一定會勝的。」
這一句話沒有疑問,只是平靜的陳述。
不是盲目的自信,不是為了報答薛慎的恩情的口出狂言,而是對顧將軍,對大興,也是對長公主一家的人信任。
有這些人在身後,季雲就算是自己在最前邊衝鋒陷陣,他也不怕了。
小五笑笑,端起來手中的湯碗吹涼,緩慢的衝著薛慎的嘴邊餵去。
只是餵到一半的時候,忽然之間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一般,輕聲說道,「將軍受傷的事情,還是莫要告訴公主了。」
公主懷著身子,若是因為擔心出了什麼事情,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小五這般的想著。
季雲卻是微微的皺眉,心中有些不自在。
正想要開口提點兩句,小六也端了飯菜進來,正好聽見了上一句,插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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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還是照實說與公主聽才好。」他微微搖頭,一副不認同的模樣。
說著,示意季雲也過來用飯。
「為何?」小五有些不解。
他們兩人都是最早就被蕭燁派來跟著薛慎與秦枝的,算起來從靠山村就相識了,認識也有三四年,算是了解這兩人的性子。
秦枝若是知道薛慎出事,怕不是要擔心的要命。
小六卻是神秘的笑笑,「公主並非是是非不清的人,比誰都重視自己肚中的孩子,不會出事的,若是當真什麼都不說,她才是會更擔心。」
他是知道曾經薛慎與秦枝大吵一架的事情的,那一次的起因也是因為薛慎受傷不告訴秦枝,這感情之間的事情他不算是了解,也算不上通透,但是卻也覺得秦枝說的是對的。
夫妻一場,害怕讓人擔心並不是藉口,就算是真的有什麼事情,也要兩人一同面對,這才是最好的相處。
這是秦枝教會小六的道理。
更遑論薛慎並無生命危險,公主心善擔憂這邊的情況,讓各地的飄香樓與霓裳坊做中轉,隔一段時間就會運送食物藥材進來,走的都是她的私庫,給邊關的將士們,百姓們補貼著。
這邊糧草充足,藥材也足夠,薛慎好起來只是時間的問題,於情於理,都要讓秦枝知道一聲。
小六心中念叨著,卻並沒有明說出來這些。
季雲與小五對視一眼,雖然有些不解他為何如此信誓旦旦,卻也到底是同意了。
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秦枝有權利知道,他們無權隱瞞。
於是一封季雲的親筆書信,連夜讓小五給送了出去。
之所以不曾用傳信兵,也是怕秦枝擔心,若是小五過去,還能讓她放心些。
京城又下雪了。
秦枝盯著外邊緩慢飄蕩著的雪花,微微挑眉,忍不住從窗外探出手去接。
冰涼的雪花落在她溫暖的掌心中,轉眼便融化成了一點點水漬。
因為皇后的過世,今年過年的氣氛有些弱,但是街上卻還是人多了起來,臨近年底,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
秦枝尋常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相比於出去更願意自己在屋子裡邊躺著看書。
可這養胎的時候,林氏和小寶晚秋等人時不時的就過來叮囑她小心些,在屋子裡邊不要受傷。她在屋子裡邊躺著,竟也覺得索然無趣起來,想要出門走走。
秦枝的心中忍不住嘖了一聲,心道這莫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逆反心理。
她自己想要怎麼就怎麼,若是有人強求自己這般,她就偏生想要不這樣。
懷個孕心態也變得年輕了,秦枝想著想著忽然之間笑了出來。
晚秋進來的時候見到了就是這樣的一幕。
「公主這是想到了什麼好事?笑得這般開心?」
秦枝臉上還掛著尚未收斂起來的笑意,瞧了她一眼,「一些小事,我瞧著今兒天氣不錯,想要出去走走。」
她理所當然的說著。
晚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雪花,忍不住抽抽嘴角,這大雪天的叫天氣不錯,公主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可當真是越發的厲害了。
不過她自然不敢直接這般的說,卻是輕笑兩聲,「不忙,小五回來了,公主是想要出去走走還是見他呢?」
秦枝在聽見小五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神頓時一亮,隨後就瞧見了這小妮子打趣的眼神,不由得笑罵了一聲,這丫頭也會拿著自己打趣了。
「今兒這漫天大雪就不出去了,讓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