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阮明姿便掐著時辰起了床,去往麵包窯里填滿了木柴。
這次的木柴是她昨兒特特拾回來的松樹枝,用松樹枝烤出來的麵包,不僅麥香濃郁,還會帶上一絲絲松樹獨有的清香。
松樹枝噼里啪啦的在爐膛中燃燒著,阮明姿打了個哈欠,把麵包胚揉好放在灶房裡發酵著,又回屋去睡了一覺。
天氣日益冷了,她在村子裡彈棉花的人家那,買了三床棉被。兩床鋪在炕上,一床蓋在她和阮明妍身上。
身上蓋的這床被子,只要天氣好,她每天都會拿出去晾曬下,滿是陽光的味道,松鬆軟軟的,壓在身上讓人就很安心。
阮明姿是個選擇性自律的人,比如在睡覺醒來這事上,她的時間觀准得猶如機器人。
她又補了會兒覺,再醒來時,麵包窯已經燒得差不多了,留在麵包窯里的不僅有燃燒過後的高溫,還有松樹枝燒出的油脂清香。
阮明姿嗅了嗅,心滿意足的把麵包胚放在了麵包窯中。
做完這一切時,天邊還未亮,阮明姿又去雞窩旁蹲著看了會兒小雞崽的狀況,因著那一團毛茸茸實在有些可愛,待的時間不禁就久了些。等阮明姿回過神,打著哈欠剛要起身,就聽得院子大門那傳來窸窸窣窣的怪聲。
一個什麼薄薄的東西,從門縫裡插了進來。
有人在撬門。
阮明姿屏住呼吸,停下動作,不讓自己發出一丁半點動靜。
想來這來撬門的人,並未從籬笆縫隙處細細觀察過院子,不然就會發現,雖說這會兒還算是夜裡,但這家的主人正蹲在雞窩旁。
好在這木門呂大牛跟呂生金剛幫她修補過,不僅堅硬,也很安全,門閂嚴絲合縫處,還有一把大鐵鎖鎖著。
在極為寂靜的環境中,阮明姿聽得外頭有人低低罵了句:「怎麼撬不開?」
那是個阮明姿從未聽過的急躁男聲。
是她不認識的人。
她壓著步子,慢慢的,輕輕的,退回了屋子,把呂大牛給她打造的那把弩弓拿了出來。
這會兒籬笆那又傳來了聲響,想來應是那人見撬門不成,又準備去籬笆那尋空隙。
然而阮明姿這籬笆也是新修葺過的,雖說並不是特別牢固,但若這賊子硬闖,定然要耗費些力氣,發出些聲響,是以這賊人一開始就直接奔著撬門去了。
這會兒大概是撬門不成,心一橫,來搞弄這籬笆了。
阮明姿微微眯著眼,借著那一丁點月光映出的黑色身影輪廓,鎮定沉穩的拉起弩弓——
咻!
利箭射出!
「啊!」一聲慘叫劃破寂靜的黑夜長空。
阮明姿氣不亂心不慌,又搭弓射箭,眼睛微微眯起,往那黑色身影輪廓的下盤射去。
這箭被籬笆藤蔓擋了擋,稍微減了些勢頭,但還是勢不可擋的射入了那黑色身影的腿部。
又是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這叫聲驚得遠處不少狗都跟著狂吠起來,可見有多悽厲。巴山書院 .
四下鄰居院子裡的燈,紛紛亮了起來。
阮明姿面色冷靜,先進了屋子。
那賊子中了她兩箭,其中一箭還是衝著腿去的,要是這樣都還能跑了,那她是真佩服他。
阮明姿點亮了屋子裡的油燈。
果不其然,阮明妍也被驚醒了,正坐在炕上,抓著被子有些茫然無措。
阮明姿猶還記得上次馮苟生跟阮安貴來大鬧,把阮明妍嚇得有些發熱的事。她把被子給阮明妍裹了裹,安撫道:「一會兒姐姐在外頭處理一點事情,你乖乖的待在屋子裡,可好?」
她聲音又甜又溫柔,阮明妍在這樣的安撫下,奇異的什麼都不怕了,乖巧的點了點頭。
阮明姿這才又拿了一盞油燈,提著出了門。
四下鄰人們有些膽大的,已是披著衣裳提著燈出來看個究竟了。
那賊子方才劇烈掙扎的時候壓倒了一處籬笆,再加上阮明姿提燈映著那處,倒是顯眼的很。
阮明姿借著油燈那昏黃的光,打量著那賊子。
她從來沒有在榆原坡見過這人。
鄰人們這會兒也紛紛提燈過來了,見阮家籬笆被壓倒了,還有個不認識的男人在那哀嚎掙扎,心下紛紛一驚:「這……這是又遭賊了?」
阮明姿這會兒絲毫看不出方才沉著冷靜連射兩箭的模樣,她拎著油燈站在那兒,帶著哭腔,似是被嚇到了:「各位叔伯,我快嚇死了!半夜我出來起夜,就見著有人在翻我家院子!我驚慌之下拿了我打獵的弩弓射了他幾箭……」
她就像一個完全被蠡賊給嚇得手足無措的正常小姑娘一樣。
那些見賊人身中兩箭淒悽慘慘模樣,心裡有些複雜想法的鄰人,立刻把心底那一絲絲不對勁的疑慮給拋到了腦後。
這會兒是覺得人家小姑娘厲害到有些匪夷所思的時候嗎!?
人小姑娘也說了,射了好幾箭呢,想來這兩箭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的,人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齊大娘的大兒子石頭也出來看個究竟,見狀忙道:「明姿妹子,你別怕!咱們榆原坡原先都路不拾遺的,竟然會出這種事,想來這人一定不是咱們坡的!」
有人拿油燈去映亮了那人的臉,那人疼的滿臉都是冷汗,看著扭曲的很,倒一時有些認不出來。
阮明姿瑟瑟發抖的哭喊著:「我根本不認識這人……沒得罪過他啊,他做什么半夜來爬我家的籬笆?」
她這會兒,完全就是一個極為正常的小姑娘,深夜家裡遭了賊的懼怕反應。
這些日子阮明姿致力於鄰居外交,同不少鄰居家的關係都處的很是和諧。這會兒幾個鄰居都很自然的偏向了阮明姿。
絲毫沒有因為賊人的血腥慘樣軟了心腸,或者對阮明姿有什麼異樣的看法。
賊人再慘,也是自找的!
不是阮家丫頭的錯!
不過雖說是賊人自找的,但也不能任由這血流了一地的賊人就這麼失血而死,齊大娘的大兒子石頭自覺有照拂阮明姿的義務,主動跑了一趟孫大夫那,半夜砸門把孫大夫給請了來。
孫大夫雖說有點起床氣,但人命關天倒也沒什麼。急急忙忙拎著藥箱跟著齊大娘的兒子過來一看,就見在油燈的映照下,那躺在地上的賊人肩上貫穿著一根箭,腿上還插著一根箭,滿地的血,看著駭人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