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花廳與內間相連的甬道,阮明姿便到了另外一間屋子。
這屋子裡也燒著銀霜炭,暖烘烘的,沒有半點菸氣。
但平陽侯老夫人還是讓立夏給阮明姿手裡一直拿著的手爐換了些炭。
她有些關切的問:「我見你一直拿著這手爐,可是畏寒?……眼下可覺得冷?」
阮明姿被一位滿頭銀霜的老夫人這般關心著,心裡暖洋洋的,她甜甜一笑:「不冷。只是我先前生過一場病,手的溫度偏低些,所以便一直拿著這手爐。」
平陽侯老夫人擰了擰眉,又怕阮明姿不懂,她淳淳道:「可是留下了什麼病根?……我讓大夫來給你看看?好孩子,你年紀還小,這手腳發涼不能小覷了。」
阮明姿點了點頭,笑道:「您放心,先前我找大夫看過了,大夫說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內里有些虛了,好好將養著就是了。」
平陽侯老夫人見阮明姿這般說,倒也沒有勉強,只是琢磨著一會兒開了她的私庫,裡頭有些補氣養血的東西,讓這孩子走的時候拿回去。
她把這事盤算好了,這才和藹的開口:「好孩子,你也知道,你同我年輕時長得很像……我很喜歡你,明兒我打算去城外日月寺去上香,你要不要陪我一道過去玩一玩?那邊的梅林與素齋,都很是有名。」
阮明姿的遺珠閣打算後天開業,該準備的東西早已經就緒,算下來明日確實也沒什麼大事。
她便朝平陽侯老夫人笑了笑,應了下來:「老夫人慈愛,我願意的。」
平陽侯老夫人眉眼間越發開心了。
待從平陽侯府出來時,日頭已經偏西了。
阮明姿要上馬車的時候,便聽見有人匆匆在後頭喊她名字:
「阮明姿!」
這聲音……阮明姿微微一怔,回頭看去,果然就見著先前對她一直看不順眼的賀芸熹,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漲紅著一張臉,朝阮明姿這兒跑來。
看得出很急切了。
阮明姿便放下了準備踏上馬凳的腳,在原地等著賀芸熹過來。
賀芸熹在阮明姿身前站定,她微微彎著背,雙手撐在腿上,喘著粗氣,顯然跑得很是有些著急。
「有事?」阮明姿問。
賀芸熹漲紅著臉,不知道是跑得太急了,還是羞惱的:「我,我就是,就是想來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阮明姿有些訝然。
賀芸熹漲紅著臉,結結巴巴的解釋:「先前……先前我也聽信了謠言,以為你,你跟那個周湛明……」
阮明姿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哦,你是說這事。沒事。」
賀芸熹差點忘了喘氣,她錯愕的看向阮明姿:「你,你不生氣?」
阮明姿倒覺得有些好笑:「你確實是聽信了謠言,不過你也跟我道歉了。我沒必要抓著這個不放。」
賀芸熹先前那般厭惡她,都沒想過在眾人面前把這事給鬧出來。
至於誤會……這不是也跟她道歉了麼。
阮明姿這般輕易的就說了沒事,賀芸熹反倒扭捏不好意思起來。
她先前都做好了被阮明姿辱罵刁難的準備!
她想好了,哪怕是被阮明姿辱罵刁難,她都要忍著,因為這是她活該!
誰知……
賀芸熹臉突然紅的更厲害了,她結結巴巴的丟下一句:「那,那我走了。」
匆匆跑開了。
小廿在阮明姿身邊嘀咕:「這位賀小姐可真奇怪。」
阮明姿笑了笑,一邊扶著小廿的手,踩著馬凳上了馬車,一邊心平氣和道:「總比那些死不認錯的好。」
「也是。」小廿喃喃,她想起什麼,欲言又止。
一直到了馬車裡,外頭的馮憲揮著馬鞭趕著馬車,馬車慢慢駛離了平陽侯府門口的這條巷道,小廿這才小聲的問阮明姿:「姑娘,為什麼你不把跟殿下的關係告訴那些人?」
以她家殿下的威名,那些亂傳流言的長舌婦,定然不會敢再說些什麼了。
阮明姿卻搖了搖頭:「還不到時候。」
小廿似懂非懂。
不過,她盲目的相信著阮明姿。
既然她家姑娘說還不到時候,那就一定還不到時候。
……
翌日,阮明姿換了輕便的衣裳,早早的帶著小廿出了門。
她同平陽侯老夫人約好了時辰地點,到時候平陽侯老夫人的馬車,出城的時候會從這條街上把她順道接上。
畢竟每天去日月寺禮佛的人很多,平陽侯老夫人不喜歡張揚,儘量輕車簡從。
畢竟馬車太多了,也太過扎眼。
阮明姿帶著小廿上了馬車,平陽侯老夫人坐在車廂里便忍不住朝她直笑:「今兒怎地這副打扮?」
阮明姿穿了一身男裝,然後把五官稍稍調整了些,看起來更英氣男子化。
剛上車時,平陽侯老夫人好懸沒被嚇一跳。
其實阮明姿是擔心日月寺那邊人太多,她這樣貌再引來什麼麻煩,也怪破壞興致的。
不過她自然不會同平陽侯老夫人直說,她嘻嘻笑了下:「這裝扮爬山方便。」
平陽侯老夫人又笑道:「傻孩子,馬車雖說上不了山,但山道上是有肩輿的,哪裡就用你爬山了。」
阮明姿卻搖了搖頭,笑道:「既然出來嘛,走一走也是好的。」
平陽侯老夫人聽得阮明姿這般說,倒也來了興致。
馬車停在半山腰之後,剩下的那些石階,平陽侯老夫人硬是要自個兒走上去。
這可為難壞了跟她來的兩個大丫鬟白露跟立夏。
她們是清楚的,老夫人的身子雖然硬朗,可打這到山頂,還有半座山呢,老夫人怎麼可能靠自己走上去?
偏生這會兒平陽侯老夫人來了興致,她們也不好多勸。
阮明姿想了想,倒也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讓抬肩輿的人跟在她們後頭,若是平陽侯老夫人累了,可以直接坐肩輿上去休息休息。
大概這法子是阮明姿提出的,平陽侯老夫人笑吟吟的應了聲好,沒有半點固執的樣子。
果不其然,平陽侯老夫人同阮明姿一道爬了一百來個台階後,便累得實在走不動了,坐上了肩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