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我只是在擔心

  阮明姿在豐親王府住的院子,是間朝陽的小院子。

  院子跟整個豐親王府的風格保持的很是一致,光禿禿一片,沒有半點裝飾。

  真要說起來,大概那院中小路兩旁的積雪,就算是唯一的點綴了。

  綺寧推著木輪椅,在穿過院中小道時,木輪椅上被裹成了粽子的阮明姿突然開了口:「綺寧,停一下。」

  綺寧原本還有些走神,阮明姿的話像是遠處的晨鐘,他怔忪了下,這才停了下來。

  「怎麼了?」綺寧收拾了下情緒,繞過木輪椅,輕聲問阮明姿。

  阮明姿看了一眼綺寧,她隱隱有些擔憂。

  打從水牢出來,綺寧就有些不大對勁。

  她不知道是水牢喚醒了綺寧意識深處的恐懼,還是自己對那三人的狠辣嚇到了綺寧。

  「……是有哪裡不舒服嗎?」阮明姿輕輕問道。

  綺寧有些愣忡,略微遲疑,還是道:「……沒有,我只是……我只是在擔心。」

  他聲音低了些,喃喃道:「那幾個人,不是在甘太后那邊當差的嗎?」

  原來是擔心這個。

  阮明姿有些無奈道:「……是啊,不過他們在甘太后宮裡當差,也不能斷定,他們是甘太后授意這般做的。不過,不管怎麼說,眼下樑子已經結下了,放他們活著出去,那才是後患無窮。與其這樣,我又何必搞什麼以德報怨,放他們一條生路?……再說,我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綺寧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阮明姿知道,綺寧大概是被方才那些人的悽厲給嚇到了。

  或者,也被她的狠辣給嚇到了。

  可那又能怎麼樣?

  世道如此,她不想做一朵與世無爭的小白花。

  她寧可做一朵食人花。

  ……

  兩日後,阮明姿已能下地行走了。

  這宮中禁藥的奇毒,極傷元氣,饒是阮明姿這算是不錯的身體底子,生抗了一夜,也險些受不住。

  至於那三人,生生抗了兩天兩夜後,幾乎就差一口氣了。

  晉三原來同阮明姿商量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理的時候,阮明姿那長長的睫毛微顫了下,語氣平緩道:「我已經出過氣了,接下來,就隨豐親王殿下處置吧。」

  晉三原便明白了阮明姿的意思。

  豐親王府的手段,乾淨又利落。

  悄無聲息的,世上再無了那三人的半點蹤跡。

  在晉三原來看她的時候,阮明姿再次提起了要回家的事。

  阮明姿這次的態度十分堅定,哪怕桓白瑜過來,她也依舊面帶微笑:「……眼下我身子已沒什麼大礙了,只是小心保暖,好好將養便是——如此,再在貴府叨擾也不像樣子。況且,眼下儲鳳街已然解禁,我買了好些地產,總該規划起來了。」

  她的理由十分正當,晉三原著實找不到挽留的理由,只能苦兮兮的去找了桓白瑜。

  桓白瑜聽完晉三原的話,沉默再三。

  他眼下頭疼發作的越發頻繁了,先前一日裡大概也就是發作那麼一兩次,熬過也就是了。

  可這兩日,竟是每日裡要發作個四五次了。

  他看到的景象越發多了,甚至有次,在頭痛欲裂的幻象中,他竟然看到了阮明姿咬牙將他從一處灘涂亂礁中救起,咬牙攙著下山的情境。

  只是那情境,依舊影影綽綽的。

  他甚至看不清身邊少女的臉,但他卻很清晰的認知,攙著他的那個少女,就是阮明姿。

  阮明姿……

  單單念著這三個字,桓白瑜就覺得,胸腔里都漫出一股酸澀來。

  「她要走,便讓她走吧。」桓白瑜聲音有些低,一如既往的冷靜自持。

  「可……」晉三原欲言又止。

  桓白瑜抬手按了按眉心:「總沒有強留的道理。」

  晉三原敏銳的聽出,他們殿下似是也不想讓阮姑娘走。

  沒有地龍,也沒有炭盆的冷僻書房中,桓白瑜站在窗前,透過窗戶,遙遙的看向一個方向,許久沒有說話。

  晉三原知道,那是紫禁城的方向。

  他們殿下的心結,儘管沒同他明確說過,他作為跟了殿下快十年的下屬,其實也能猜個一二。

  晉三原無聲的嘆了口氣。

  ……

  阮明姿離開豐親王府這天,天氣倒是很好。

  封彩月前一日來玩時得了這麼個消息,今日一大早就跑了過來,美其名曰接阮明姿回家。

  只是阮明姿沒想到,封彩月身後,還跟了另外一人。

  封今歌那雙溫柔的桃花眼,蘊著淡淡的關切。

  封今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桓白瑜,見對方神色冷冷淡淡的,先同桓白瑜抱拳打了聲招呼:「下官見過豐親王殿下。」

  桓白瑜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壓住了心底那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阮明姿同封今歌打了聲招呼,笑容裡帶了幾分不大好意思:「封大人也來了。」

  封今歌倒是嘆了口氣:「明姿,先時我忙得厲害,後面從彩月那聽說你中了毒,好懸沒嚇一大跳,偏又忙得脫不了身,只能今日抽時間過來接你回去……你身子如何了?」

  阮明姿今兒裹了件灰色的狼皮氅衣,這顏色會襯得她唇色有些淡。阮明姿不太喜歡讓旁人擔心,她今日特特塗了些胭脂,唇上也塗了些唇脂,顯得氣色頓時好了不少。

  在胭脂的提色之下,阮明姿微微笑了笑:「多謝封大人關心。我沒事了,身子好得很。」

  桓白瑜不近不遠的看著,阮明姿對另外一個男人笑靨如花,他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錘了一下,沉悶得很,又酸又痛。

  偏生阮明姿這會兒還回過頭來,同他與晉三原客客氣氣的道別:「這些日子叨擾殿下與晉大人了,改日待殿下與晉大人不忙的時候,我再登門道謝。」

  桓白瑜定定的看著阮明姿,緩緩道了一聲「好」。

  阮明姿不由得多看了桓白瑜一眼。

  雖說在旁人眼裡,桓白瑜神色一直都是這樣冷冷淡淡,沒什麼表情的樣子,但阮明姿無端的覺得,桓白瑜剛才的臉色不大好看,好像不太好受的模樣。

  阮明姿欲言又止。

  主要這麼多人,她突然問桓白瑜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好像也不太好吧?

  再說了,這狗男人,眼下不一直在致力於跟她劃清界限嗎?

  方才她朝他看過去,他又!一如既往的!挪開了視線!

  阮明姿覺得自己真的服了。

  算了算了,眼不見為淨,回家了。

  阮明姿面無表情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