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三原輕輕叩響了書房的門:「殿下。」
裡面傳來桓白瑜那冷漠低沉的聲音:「進。」
晉三原回身給阮明姿打了個手勢,阮明姿微微蹙眉,還是站在門外,沒有跟著晉三原一道進書房。
偏生桓白瑜似有所感,冷淡開口:「誰在外面?」
晉三原面不改色道:「哦,方才傳話的小侍衛。」
也不知桓白瑜信了沒,反正是沒有再追問下去。
書房的門半敞著,阮明姿屏氣凝神的站在門外,就聽得裡面隱隱是桓白瑜問晉三原的聲音:「她找你……做什麼?」
晉三原便笑:「殿下若是這麼想知道,何不直接問阮姑娘?」
書房裡便又沉默下來。
晉三原正琢磨著什麼時候讓阮明姿進來時機最佳,這會兒卻聽得他們殿下,聲音微沉,淡淡道:「我不能再靠近她了。」
晉三原有些無奈的想,我的好殿下哎,這不是昨晚上您抱著人家姑娘的腰,說什麼也不撒手的時候了?
然而心底這般吐槽過後,晉三原作為一個多少知道些內情的親信,卻又忍不住替他們殿下難過起來。
他們殿下,不該背負這些的。
晉三原幾不可見的嘆了口氣,對桓白瑜道:「……殿下,阮姑娘要同屬下說的事,屬下不是當事人,聽不太懂……屬下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讓阮姑娘跟殿下親口說更好一些。」
桓白瑜眉毛微微蹙起。
晉三原卻已經轉了頭,大聲道:「阮姑娘,進來吧!」
桓白瑜有些驚愕的看著自書房門口處走進來的少女。
少女披著斗篷,面無表情,眼神有些冷,淡淡的看了一眼桓白瑜。
桓白瑜卻突得想起,昨晚月光下,他雙手掐著少女的腰,不讓她從懷裡離開時的場景……
桓白瑜雖說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的模樣,眼神卻極為罕見的有些僵硬。
一副不知道往哪裡看才好的樣子。
晉三原見狀,倒是十分淡定,眼睛掃了一眼炭盆,道:「屋子裡沒燒地龍,也沒燃炭盆,阮姑娘冷不冷?……阮姑娘莫要見怪,實在是我們家殿下,向來一個人孤寂慣了,屋子裡一直就這麼冷冷清清的……」
他深知他們家殿下的脾性,是萬萬不會把這種話說出口的。但姑娘家家,大多都會心疼,所以他索性替他家殿下好生賣了一波慘。
果然,晉三原不動聲色的看著,發現這自打進了書房就神色冷淡的阮姑娘,這會兒多少有些微微動容。
晉三原覺得自個兒是時候功成身退了,他笑道:「阮姑娘畢竟是個姑娘家,我去使人給阮姑娘加個炭盆。」
桓白瑜沒吭聲,顯然是默認了。
阮明姿倒是有心說不用了,但還未等她開口,晉三原已經退了出去。
書房裡只剩下了阮明姿跟桓白瑜二人。
桓白瑜人生中,罕見的出現了不太自在的情緒。
他不知道手往哪裡放合適,也不知道看哪裡合適,更不知道應不應該說話,或是要說些什麼。
阮明姿沒看他,自個兒找了個地方坐了下去。
她悶聲道:「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
桓白瑜愣了下,聲音微微有些繃:「我知道。」
阮明姿又道:「我是有正事的。」她像是強調一樣,又重複了一遍,「有正事。」
桓白瑜垂著眼,也重複了一遍:「我知道。」
阮明姿莫名就又來了氣,她再不看桓白瑜。
她同桓白瑜分明是坐在不遠地方的,這兩人卻一人垂著眼,一人別開眼。
氣氛有點古怪。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兩個人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阮明姿知道,以桓白瑜的為人,怕是能跟她僵持到天荒地老。
她也算是被桓白瑜這狗男人磨沒了脾氣,繃著臉開了口,卻是在問他:「桃花娘娘那邊的事,你們調查的如何了?」
桓白瑜抿了抿唇,聲音有些淡,「只等一網打盡。」
原來已經到了準備收網的階段,那就問題不大了。阮明姿點了點頭,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朗讀機器,把她先前準備同蘇一塵或是晉三原說的情報,毫無起伏的全都說了出來:「……就是那個疑似得了天花的姑娘,同我說的,讓我近些日子避開桃花娘娘廟,她親眼看見了有不少人往桃花娘娘廟裡運了好些疑似兵刃的東西。你們小心一些。」
桓白瑜若有所思,緩聲應道:「謝謝,我知道了。」
說完了正事,阮明姿直接起身便走,沒有半點多待的意思。
桓白瑜似是沒想到她這就要走,神色微僵,下意識的跟著一道起了身。
阮明姿回頭瞪他:「不必送!」
桓白瑜被瞪了一眼,沉默了幾息,這才道:「……好,我讓晉三原送你。外面天色不早了,怕是不安全。」
阮明姿冷笑一聲:「倒也不必。只要殿下別再大半夜翻我家院子,舉止放浪,就沒什麼不安全的。」
桓白瑜神色僵硬,說不出話來。
他確實舉止放浪了……
雖說醉酒後的記憶總跟隔了一層似的,但他當時做了些什麼,記得清清楚楚。
阮明姿瞥他一眼,見素來冷漠的人這會兒僵在那兒一副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模樣,又見他耳朵尖都紅了,心中鬱氣總算出了一分。
然而剩下的八九分,卻也沒那麼容易消去。
阮明姿又強調了一遍「不必相送,我記得路,也不會亂走」,這才頭也不回的出了書房。
眼下天色已晚,桓白瑜又怎麼真的放心讓阮明姿一人回去。
等阮明姿出府的時候,就見著有侍衛駕著一輛沒有掛豐王府標誌的馬車,停在豐王府正門一側,沖阮明姿咧著嘴笑著:「阮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阮明姿頓了頓,終是沒拒絕這番好意,抿了抿唇,道了聲謝,上了馬車。
那侍衛一甩鞭,將馬車向外駛離去了。
而此時此刻,晉三原正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看著書房裡處理公務的桓白瑜:「殿下,你就真的任由阮姑娘走了?」
桓白瑜頭也不抬,翻著案卷,書房裡的燈火搖曳,燈下的陰影掩住了桓白瑜的大半張臉,他淡淡道:「不然?……把她留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