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京城不愧是天子腳下,大興王朝政治文化經濟的中心。
這個點了,商道上的行人如織,兩側商鋪燈籠都亮了起來,熱熱鬧鬧的招呼著過往的行人。
街道兩邊更是有不少小吃在叫賣,香飄十里,什麼酒糟鵪鶉,鴨血粉絲湯,雞汁餛飩,叫賣聲此起彼伏,煙火氣十足。
那夥計見阮明姿跟綺寧對這個感興趣,笑著介紹道:「這些小食攤兒,要支很久呢,一直到宵禁呢。兩位從名薈樓出來,要是想買點當宵夜,也是來得及的。」
先前在來京城的路上,阮明姿從七茗八彤那便知道,這萬壽節快到了,眼下京城有宵禁,是從子時(23點)開始。
聽這夥計的話音,這些小食攤竟會賣到那時候。
果真是他們那小縣城的地方不能比擬的。
不說旁的地方,就宜錦縣,基本上還未到亥時(21點),街上已經空蕩蕩的。除了打更的更夫,以及巡街的衙差,基本上沒什麼人。
若是這個點還在街上晃蕩,遇到了衙差,基本還要被盤問一番。
——這京城就大不一樣了。
阮明姿聽得感興趣極了,連連點頭。
這夥計也是當地人,一路上給阮明姿介紹著一些風俗,再加上名薈樓離他們歸來客棧確實不算遠,很快便到了名薈樓。
這名薈樓不愧是老字號了,三層的古樓,燈火通明,看著便知顧客不少。
夥計殷勤道:「阮姑娘跟伏公子大概幾時用完?小的先回客棧,回頭差不多到了時辰再來接兩位回去?」
阮明姿笑道:「倒也不必,這路我已經記住了,左右離得也不遠,到時候我們自個兒回去便是了。」說著,她又從懷裡掏出一把銅板,遞給那夥計,「有勞帶路了。」
那夥計又驚又喜,他不過是按照掌柜的吩咐做事,帶了一段路,竟意外得了這麼一把銅板。
說起來,這也真沒幾步路。
阮姑娘可真是人美心善啊。
夥計喜滋滋的收下那把銅板,笑得更殷勤了:「那阮姑娘同伏公子好好用膳,回頭有什麼用得著小的,儘管喊。」
阮明姿笑著應了,同客棧夥計擺了擺手,這才同綺寧邁進了這名薈樓。
不得不說,這名薈樓一看就知道底蘊豐厚。不說旁的,且說這大堂,每一處裝飾,都頗有古樸意趣,處處都有典故;甚至連那隔斷的鏤花,阮明姿都認出來,是一本古書上說的,有招福納祥之意的符文。
只是眼下這個時辰正是飯點,再加上名薈樓也是京城數得著的知名酒樓,這會兒大堂里粗粗一看,儘是堪堪坐滿了人。
不過也算他們來得巧,還有最後兩三桌有空位。
阮明姿跟綺寧挑了個邊角的桌子,坐了下來。
這裡的菜單都是跑堂的夥計報菜名。夥計十分熟練,不帶喘氣的報了一長串菜名出來,氣息悠長,不帶喘氣的。
阮明姿暗暗在心底鼓起了掌。
她跟綺寧商量著,按照先前歸來客棧的掌柜推薦的,先點了一道糟溜鴨三白,又點了一道蘭花珍珠丸子,而後又加了幾道聽上去不錯的菜餚,又要了一壺白毫銀針,這才讓夥計下去了。
等菜的時候,剩下那兩張空著的桌子,也陸續被人坐滿了。
再後面進來的顧客,若是等不及,也只能拼桌。
好在阮明姿她們這桌比較偏僻,旁人要拼桌,也輪不到她們這。
名薈樓人滿客多,這菜上的速度顯然就受了影響,阮明姿跟綺寧等了一刻鐘,這菜才陸陸續續的從後廚傳了過來。
只不過人家這酒樓,夥計服務態度極好,一邊上菜一邊連聲說著「實在不好意思,這人多,後廚一時之間有些忙不過來」,不住的致歉。
阮明姿倒也能理解,笑著說了句「沒事」。
只是阮明姿他們能理解,旁人未必就能理解了。
他們不遠處有一桌,客人等得急了,在那拍桌吵了起來。
掌柜過去賠著笑致歉,那桌人依舊不依不饒的,罵罵咧咧,顯然是等得很煩躁了。
名薈樓的掌柜有些為難,還是給出了建議:「已經讓夥計去後廚催了,幾位要的多是大菜,不若我們小店先送幾位兩道小菜,幾位先用著?」
那幾位五大三粗的客人拍著桌子,粗聲粗氣道:「看不起誰呢,我們這麼多人,等了你這麼久,就送幾道小菜?!趕緊的,讓你們後廚先給兄弟幾個做,快餓死了!我們又不是不給錢!」
名薈樓的掌柜面露難色,「總要有先來後到……」
那幾位客人頓時怒了,摔了茶杯,把桌上方才端來的兩樣菜也給掀了去。
嘩啦啦的,茶水跟飯菜,還有碎瓷,到處亂飛。
場面頓時鬧哄哄起來。
阮明姿聽得有人在那鄙夷:「一看就是外地來的蠻子,竟敢在名薈樓里撒野,也不問問這名薈樓是誰家罩著的!」
這人話音未落,名薈樓的掌柜嘆了口氣,招了招手,幾個膀大腰圓的護院出來將那幾個大漢,像拎小雞一樣直接扔了出去。
護院也跟著出去,顯然這事還沒完。
名薈樓的掌柜在後頭不忘囑咐:「讓他們把那兩道菜的菜錢,還有餐具費,桌椅費,都給付了,再讓他們走。」
護院齊聲應了。
很快便有夥計麻利的過來,將那一桌附近的狼藉給收拾了出來。
這一來一往的,竟也沒耗費太多時間,很是有條不紊。
阮明姿心道,這訓練有素的樣子,怪不得人家這名薈樓生意這般好。
阮明姿她們這桌的菜,陸陸續續的上齊了,擺了大半個桌子。
阮明姿跟綺寧便也顧不上感慨旁的了,全身心的投入到美食中去,吃得不亦說乎。
只是,阮明姿用著用著,微微頓住了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好似有人在看她。
不是正常那種,看她生得漂亮,多看幾眼的情況——這種的視線她早就習慣了。
眼下這種讓她周身都有些不大舒服的,是一種長時間的窺視。
綺寧夾了一筷子醋溜鱔絲,就見著阮明姿微微蹙著眉頭,頓住了筷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了?」綺寧將那筷子鱔絲放入自己碗中,一邊小聲的問,「可是哪道菜不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