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跟綺寧離開隆豐商隊的時辰不算太好,夜幕漸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兩人身無長物,只一人拎了個小包袱。
——最起碼落在他人眼裡是這樣的。
「……你當心腳下腐葉蓋著的洞,當心崴了腳。」阮明姿神色如常,低聲同綺寧囑咐著。
她順手將一旁枯掉的小樹折斷,做了個棍子,遞給綺寧。
綺寧雖說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苦日子,但並沒有野外生活的經歷,阮明姿自覺有照顧他的責任。
綺寧接了過來,看了看天色,面露擔憂:「……這密林深邃,也不知道有沒有野獸。」
「沒什麼,官道應該在前頭不遠處……當心腳下,千萬別受傷。」阮明姿道。
因著先前隆豐商隊選了水源處紮營,偏離了官道,這會兒阮明姿跟綺寧他們首先要做的,是要回到官道上。
兩人踩著日暮的餘暉,手持木棍探路,腳下踩過咔嚓一聲碎裂的無數腐葉,慢慢往阮明姿記憶中官道的方向行去。
大概是前世職業的關係,阮明姿方向感極好,不多時,便帶著綺寧走出了密林,來到了官道上。
——儘管這樣,她們眼下的處境也只能算是比之先前好一點而已。
這荒郊野嶺的土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也不過只能保證他們行走之時,不會踩到什麼坑裡摔一跤罷了。
一陣蕭瑟晚風吹過,綺寧擰了擰眉頭,不由得看向阮明姿,小聲道:「你冷不冷?」
阮明姿搖了搖頭,往遠處眺望了下,「咱們再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投宿的地方。」
綺寧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有點憋氣:「隆豐商隊的人,儘是連一晚都等不了?」
阮明姿將方才被樹枝勾起的麻布衣衫下擺理了理,語氣還帶了幾分笑意:「其實他們也算厚道了。要是真遇到那種心黑的,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把咱倆這無依無靠的旅人直接殺了,官府也查不到他們頭上去。」
綺寧想想也是,小聲嘀咕了句什麼算了,也算是釋懷了,同阮明姿沿著官道繼續往前行去。
然而直到夜幕徹底黑下來,兩人都沒在路上看到半個人影,更別提驛站之類可以住宿的地方了。
荒郊野嶺,密林深處還隱隱傳來幾句狼嚎,冷白的月色冰冰涼涼的投映下來,映著綺寧那張略有些蒼白的臉。
阮明姿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她四下里看了看,從包袱里取出一塊油氈布來,拔出捆在大腿上的匕首將那油氈布割了一塊下來,纏在木頭上,做了個簡易的火把。
又從懷裡掏出火摺子,把簡易火把點燃了,總算有了些光明。
阮明姿舉著火把,找了塊地勢較低的避風處,稍作清理,清理出一塊防火帶來;她又從不遠處搬了些石頭,稍稍壘了下,把綺寧從附近撿來的枯枝堆在其上,借著火把的火,將那堆篝火點了起來。
火光照亮了阮明姿跟綺寧的臉。
阮明姿露出一副有些滿足的神色來:「暖和了不少。」
在這生一堆火,不僅能保暖,更重要的是,對林中的野獸起個稍稍震懾的作用。
總比什麼也不做,在黑暗中等死來的好。
她跟綺寧得分上下半夜守著這火堆,不能讓其熄滅。
阮明姿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木柴。
方才她跟綺寧在附近撿了不少柴火過來,足夠維持一陣子了。
綺寧正準備同阮明姿說些什麼,卻見得兩個人影,從漆黑的密林里緩步而出。
阮明姿跟綺寧頓時警惕的從火堆前站了起來:「誰!?」
「兩位小兄弟,別擔心,我們不是壞人。」一道聲音連忙道。
「……」阮明姿的手,慢慢從袖間的弩弓上滑了下來。
少女面無表情的想,還不如是壞人呢。
心懷不軌的壞人,她這直接賞他們兩箭就得了。
可眼前這兩人……
她已是聽了出來,這道聲音的主人,是先前跟在阿礁身邊的男子。
那麼,另一道身影,會是誰簡直不言而喻了。
果不其然,兩道黑影漸漸接近火堆,借著火光,兩人的面容也清晰的顯了出來。
一人正是先前跟在阿礁身邊的男子,而另一人,也正如阮明姿所猜測的,不是阿礁又是誰?
綺寧直到看到阿礁的臉,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只不過他也沒有全盤鬆懈,還保有幾分警惕的看向阿礁跟那男子:「……你們怎麼在這?」
蘇一塵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們家主子,從營地那就開始一聲不吭的尾隨人家兩個少年。
若非對他們家殿下有足夠的了解,不然蘇一塵一定覺得,他家殿下瘋了。
蘇一塵乾笑一聲,沒有正面回答綺寧的問題,畢竟他也回答不出來,「……好冷啊,你們知道最近的驛站在哪嗎?」
聽上去倒像是同樣找不到投宿的地方。
綺寧也不是什麼不知人間險惡的小白兔,他狐疑的看了下兩人,「我們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生火準備過夜了。」
蘇一塵打著哈哈,自然無比的直接坐到了火堆旁,「相逢即是緣,借一下火哈。」
綺寧跟阮明姿都沒吭聲。
阮明姿早就在看清阿礁臉的時候,就坐了回去,這會兒正拿著一根長長的樹枝,慢慢的撥弄著火堆。
「主子,來,坐。」蘇一塵撥弄出身邊一塊略微乾淨的石頭,示意阿礁坐過來。
阿礁頓了頓,依舊沒吭聲,只是沉默的坐了過去。
火堆附近的四個人,隱隱分成了兩個陣營坐著。
綺寧看了那邊的兩個不速之客,又看了下火光中阮明姿沒什麼表情的臉,把先前要說的被打斷的話,補了上來:「吃點東西吧?」
阮明姿點了點頭。
綺寧從懷裡掏出個餅子,放在靠近火的石頭上,烤得熱乎暄軟了,這才拿起來,掰成兩半,遞給阮明姿:「方才咱們走的時候,隔壁的雜役大叔塞給我的。」
阮明姿接了過來,並沒有嫌這餅子粗糙,飛快的幾口將其吃完,咽了下去。
阿礁的眼神幾乎鎖在了阮明姿身上,見阮明姿這般面無表情的吃了那粗糙的餅子,眼神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