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寶閣掌柜夫人舉行宴會的日子,是個萬里無雲的日子,堪稱炎炎日正午,灼灼火俱燃。
這宴會舉辦的地方,是珍寶閣掌柜在宜錦縣買下的一套宅子裡。
這小宅子臨著湖,湖面上一行長長的走廊延伸出去,盡頭建成了一方水閣,坐落在接天蓮葉荷花之間,看著倒是別有意趣。
水閣四面都垂著水波一般的紗簾,看著倒更像個大亭子。
湖面上清風徐來,紗簾便被吹得猶如水波一般,微微晃著,任由風穿過,吹到水閣之中,帶走了夏日炎熱的燥煩。
珍寶閣掌柜夫人姓薛,生得皮膚雪白,面似銀盤,雙眸一彎,笑得和藹可親,看著倒像是個親人的,正來來往往的招呼著賓客往水閣里坐。
蔣可沁垂著眼,由一個穿著打扮皆有章有法的婆子在前頭引著路。
晨雨小心的扶著她,雖說她們家大少奶奶已經坐穩了三個月的胎,但既然要在水邊,還是要更小心些才好。
蔣可沁身側微微落後一兩步的地方,還跟著另外一名穿著綾羅紗衣的少婦人,生得臉圓圓的,看著十分稚嫩,若非梳著婦人的髮式,說是個還未及笄的少女,都絲毫不違和。
她一手搖著一把綴了透明薄紗的扇子,一邊跟著蔣可沁身後,口中正說著:「……大嫂懷了身孕,正當小心在家養胎才是,這種繁瑣宴會之事,由我這個當弟妹的效勞就是了,大嫂何必出來涉險呢。」她眼中閃過一抹暗芒,輕笑道,「大嫂肚子裡這個,可是金疙瘩呢。」
說是金疙瘩,那是一點都不過分。
自打蔣可沁懷了身子,向來偏愛三房的曾夫人,高興地不得了,總算是多看顧了大房幾分。
蔣可沁微微頓足,偏頭看了那娃娃臉少婦一眼,笑道:「三弟妹有這份心,我很感動。不過總在家裡待著,也煩悶的很,倒不如出來走一走。」
說著,她狀似無意的輕輕摸了摸自個兒那尚未顯懷的肚子。
娃娃臉少婦輕笑一聲,搖了搖手中那綴著透明薄紗,看著十分精緻的扇子,沒有說話,眼神卻瞬間陰沉了下來。
蔣可沁這是在戳她的肺管子。
她成親早,嫁到曾家已經兩年多了,但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偏生她夫君又是婆母的眼珠子,她婆母一直盯著她的肚皮,明里暗裡都在催。
她沒有法子,幾個月前做主把貼身丫鬟給開了臉,想著哪怕丫鬟懷上了,她把孩子抱過來養也就是了。
可天公不作美,這小半年過去了,無論是她,還是她的貼身丫鬟,肚子都沒什麼動靜。
她沒有辦法,只能咬咬牙,把另外一個貼身丫鬟也開了臉。
所以她提起蔣可沁的這一胎,語氣才會那麼酸。
蔣可沁也沒慣著她,不輕不重的就頂了回去,把她給氣得夠嗆。
說話的功夫,她們已經走到了水閣前頭,珍寶閣的掌柜夫人薛氏已是笑盈盈的迎了過來,十分殷勤的朝娃娃臉少婦笑道:「……呀,曾三奶奶來了,真是蓬蓽生輝。呦,您手上這扇子,是我們家最新出的鳳舞系列吧?在您手上,可真是讓這扇子格調都上升了不少……」
娃娃臉少婦萬氏被奉承得舒心極了,眼裡笑意也多了一分。
她眼神落在蔣可沁身上,閃了一下,卻又故作訝然的問道:「這位是……」和順小說 .
萬氏拿著扇子掩著嘴笑了下:「無怪乎你不認識,這是我大嫂,你大概是沒見過的。」
她方才還在跟蔣可沁慪氣,這一句話就說得有些不客氣。
意思就是說蔣可沁從來沒去過珍寶閣,人家掌柜夫人都不認識她,只不過礙著客氣送了帖子,竟也好意思舔著臉來參加宴會。
掌柜夫人薛氏眼神閃了閃,她是跟她家相公領了命從京城來的,見慣了京城裡那些高門大戶貴婦言語中不見硝煙的廝殺,這位曾三奶奶話倒是露骨了。
蔣可沁絲毫不在意,只是淡笑著朝薛氏略點了下頭。
薛氏笑道:「原來您就是曾大奶奶,真是慕名已久。」她對蔣可沁態度多了幾分殷勤,「早就聽聞曾大奶奶經商有術,到時候有機會可否請曾大奶奶賞臉賜教一二?」
這話一出,萬氏那張娃娃臉上的笑差點沒維持住。
蔣可沁倒是持重的很,笑了笑,沒拒絕,卻也沒應承,只道:「薛夫人客氣了。」
薛氏也是人精,沒有多說,只熱情的領著兩人進了水閣。
水閣里已經坐了不止一兩位夫人奶奶了,蔣可沁本就是宜錦縣出去的千金,也是經常參加宴會的,這裡坐著的大多都是熟人,見著蔣可沁進來,都熟稔的打起了招呼。
更有熟悉的,拉著蔣可沁來自個兒身邊坐下。
萬氏在蔣可沁身後看得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蔣可沁在眾位夫人里顧盼生輝,言笑晏晏,很是吃得開。
突然,一位同蔣可沁交好的夫人笑著出聲:「……咦,可沁,你鬢間是什麼?怎麼一閃一閃的?」
這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望向了蔣可沁的鬢間。
蔣可沁輕笑了一聲,偏了偏頭,讓眾人看得更清楚。
只見她墨色的鬢間不知道簪了什麼,在夏日陽光下,竟是猶如黑夜中的星星一般,別致又動人。
偏生又不招搖,隱在漆夜般的發間,更添了一番神秘感,襯得蔣可沁原本就美麗的容顏,越發璀璨。
眾位夫人們都大感興趣,紛紛圍了上來。
萬氏眼都紅了,臉上雖說還維持笑,但心裡卻在大罵蔣可沁有心機,不要臉,大著肚子還這麼愛出風頭!
萬氏真真是氣死了。
蔣可沁在眾人圍繞之下,絲毫不見慌張,她笑盈盈的伸手拂了下鬢間的散發,笑道:「這是朋友送我的一柄簪子。」
眾位夫人越發的感興趣:「這麼別致,是訂做的吧?哪裡打的?」
無他,這簪子的簪頭實在太美了,只這麼一點小小的裝飾,便讓蔣可沁在眾位夫人之間,輕輕鬆鬆的脫穎而出。
這些夫人們,都慣是參加宴會的,誰不想要這樣的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