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月十五,宜錦縣卻又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雪後的街道,點綴著過年期間掛上的紅燈籠,冰天雪地中多了一份搖曳的紅。
只是再冷的天,也擋不住宜錦縣百姓們熱情八卦的勢頭。
就連這幾日已開了業的奇趣堂雅間裡,都擋不住這頗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閒談。
戴家的四夫人翹著帶了護甲的指甲,指甲上塗著奇趣堂研發的冬日暖橘色的指甲油,帶著一點點小小的水潤,同戴四夫人今兒的唇脂色號相近,越發顯得戴四夫人那翹起的嘴唇鮮艷飽滿。
她眼裡帶著一股顯而易見的舒暢,對著對面的阮明姿笑眯眯道:「……這兩日有樁趣聞,你可聽說了?」
阮明姿悠哉哉的手裡拿著一把白玉雕蓮花小茶壺,正慢悠悠的點著茶。
她明兒就要走了,今兒來奇趣堂看一遭,再看看哪裡有什麼紕漏,也好補一補,倒沒想到正好就被過來喝茶的戴四夫人給逮到了雅間裡聊天。
阮明姿纖纖玉手輕輕點了兩杯茶,推到戴四夫人跟前。
她雖說只穿著尋常的日常衣裳,看著竟然無端生出了幾分清貴。
她笑吟吟的,「什麼趣聞?前兩日大雪封城,我都待在家裡來著。」
戴四夫人翹著指甲端起阮明姿放到她面前的一杯茶,抿了一口,眼裡便驀得亮了起來,原本打算說八卦的話頭也拐了個彎,忍不住贊了起來:「好茶!——這是你們店新研發的嗎?一會兒我走的時候,給我包兩罐。」
輕輕鬆鬆又賣出去兩罐茶的阮大姑娘笑而不語。
戴四夫人好生品了一番這茶,終是又忍不住,同阮明姿八卦起來:「……你可聽說康家那事了?」
阮明姿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略有耳聞。」
戴四夫人卻渾然未覺,神采飛揚,卻又生生的壓低了聲音,「康家的老夫人,前幾日不是去世了麼?後來有傳聞說是小妾推的,結果咱們縣太爺明察秋毫,審訊之下發現是康家的少夫人,同小妾爭執打鬧的時候,一道把康母給撞下了台階……嘖嘖,康家這造孽啊……」
康家後宅那些腌臢事,旁人在傳的時候,關注重點都在後宅女人爭寵卻害了老夫人身上,倒沒有幾個人去挖掘姚月芳阮玉春跟阮明姿的關係。
再加上戴家同康家是有舊怨的,戴四夫人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康家倒了大霉,阮明姿又素來是個極好的傾聽者,戴四夫人興沖沖的就同阮明姿吐槽了起來。
「你說好笑不好笑?」戴四夫人露出個微微諷刺的笑來,「康家那少夫人,說是正妻,卻也沒過禮。這種荒唐事,也就康家那等人家能辦的出來……不說旁的,單說小妾竟然敢同正妻動手,就可見一斑康家的荒唐了。」戴四夫人嘖嘖感嘆,「就是康老夫人命不好,攤上個拎不清又不守規矩的兒子,也真夠倒霉的……」追喲文學 .
她嘴上唏噓了幾句「康老夫人命不好」,眼裡卻射出兩點幸災樂禍的光來,「這下康家的名聲是徹底完了。那康家的少爺原本就不是什麼經商的料,這會兒後院兩個女人又都被縣太爺判了上報朝廷,估計等批覆下來,說不得要秋後處斬。」
戴四夫人做了個砍脖子的動作,護甲上的潤光晃了晃,她又含蓄的笑了起來,壓低了聲音,似是在跟阮明姿分享什麼秘密,「……說起來,你要是有做字畫那邊生意的打算,倒是可以考慮考慮要不要下場了。我已經聽說了,康家出了這麼多事,康家那邊原本就縮水不少的生意,這會兒就更捉襟見肘了……正好把康家退出去的那塊份額給拿下。」
阮明姿卻是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心力搞字畫了。實話跟戴四夫人說,倒也不怕您笑話,奇趣堂這邊的業務雖雜了些,但字畫這種涉及到底蘊的,我卻是不行的。」
戴四夫人聽得阮明姿這般一說,眼睛閃了閃,笑得更志得意滿了,待阮明姿的態度也更熱情了幾分。
她又抓著阮明姿說了好些家常,走的時候,說是要打包兩罐茶葉,最後卻是直接帶了一份四罐一套的套盒走,可見對阮明姿這次的相伴十分滿意。
梨花拿著帳本,看著戴四夫人領著丫鬟離去的背影直咂舌。
畢竟這位戴四夫人向來消費還是挺保守的,這次怎麼突然這麼大手筆?
阮明姿眨了眨眼,只低笑:「戴四夫人大概是從我這得了滿意的答案。」
阮明姿無意讓奇趣堂去吞了康家退場後讓出來的字畫生意份額,可戴四夫人不一樣啊,戴家,那可是有字畫生意的。
也難怪戴四夫人聽了阮明姿的話,美成這樣。
梨花雖說有些不解,卻也只搖了搖頭,沒再追問,只問起阮明姿明日要出行的事:「……要不再等兩日?畢竟前幾日剛下了雪,保不齊後面還再有雪。」
阮明姿笑著微微搖了搖頭:「倒也沒事。那瓊崖在南方,從我們這再往南走,氣候只會越發的溫暖,也就剛開始的一段路難行些。」
她看著遠方,眼裡的光芒璀璨,「這邊的事處理的都差不多了,不能再耽擱了。」
其實她在避瘴方做出來後就能走了,但因著又橫生出康家這一遭事,阮明姿為了避免後面在她走了後又出什麼么蛾子,稍稍插了插手。
是的,晚秀的事,是有她的推波助瀾。
她當時就很納悶,阮玉春那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又是在同姚月芳廝打之中,一邊廝打一邊推搡康母,如何能做得到?
她在弔唁的時候潛入了康家,找到了晚秀,又許以重利,卻又不要求晚秀做假證,只讓晚秀把當時的情形如實說出就是了。
晚秀這幾日原本就沒有睡好,一直忐忑於康母這事,阮明姿給的重利,其實也是狠狠的推了她一把,讓她徹底下了決心。
也因此,在公堂之上,她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