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老大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羊氏見姚家老大臉色驟然青了起來,頓時也有些後怕,往後退了一步,訥訥嘟囔道:「……那藥也老貴了,一副算下來,竟然要小一兩銀子!桂哥兒身子大好了不就行了嗎?」
席天地在一旁冷笑:「大好了,誰告訴你大好了?我那藥畢竟要母乳餵服,本就是嚴格控制了劑量!你這倒好,本事可太大了,看著稍有點起色,就開始心疼銀子。以為吃藥跟吃飯一樣,少吃點就少吃點嗎?!……不怕告訴你,得虧我今兒過來了,不然長此以往,桂哥兒哪怕吃著藥調理著身子,也會留下個虛弱的根子,能活到六個月,都算上天保佑了!」
聽得這話,屋子裡的姚家人臉色都極為難看。
榮氏臉色慘白,只覺得天旋地轉,若非姚常炎在一旁撈了她一把,她差點從炕邊栽下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為了保持克制,差點把下唇給咬出血來。
羊氏向來是小氣刻薄又極愛貪小便宜的,以為桂哥兒最近好了很多就已經差不多了,哪裡會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嚴重的後果。聽完席天地這麼一說,當即腿就一軟,差點給席天地跪了下去,嚎道:「神醫啊,求求你救救我家桂哥兒啊,這次我再也不敢了,絕對再也不敢了!」
姚家老大跟羊氏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自然對她那小氣又刻薄的性子很有認知,氣得是眉眼鼻子歪的。
然而這會兒當務之急卻並非跟羊氏算帳,而是先救桂哥兒。
姚家老大賠盡了笑臉好話:「神醫,你方才也說,得虧你今兒過來了……桂哥兒這身子,還得勞煩您費心再看看。」
席天地就是個軸的,也就最近阮明姿陪他下棋多了,才得了他幾分好臉。這會兒哪會給姚家人半點好臉色看?
當即就冷笑一聲,背著手,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費心?費什麼心,上次我難道沒有費心?費心完了你們又不聽,折騰老子這個大夫也折騰小小的孩子。孩子投生在你們家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你們還不如早點放這小孩子去投胎轉世得了,說不定下輩子還能投生到一個靠譜的人家。」
席天地罵得極為盡興,姚家老大跟羊氏的臉簡直難看極了。
榮氏跟姚常炎這倆當爹娘的,也是面如白紙。
阮明姿輕聲喚了一句,「席神醫。」
席天地看向阮明姿,阮明姿扶著姚母微微發顫的胳膊,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席天地這才悻悻的住了口,換了個方向罵:「……八輩子沒見過銀子是吧?又心疼銀子又想要救命,哪有那種便宜事!」
這會兒屋子裡還有姨姥姥章姚氏在,她是姚家的外嫁女,已經算是外姓人了。當著外人的面,被席天地這般毫不留情的數落,姚家老大覺得自個兒的臉面都徹底掃地了。
他陰沉著臉,恨恨的瞪了一眼羊氏,罵道:「蠢婦!」
榮氏跟姚常炎眼神里也帶上了幾分怨恨。
羊氏差點跳起來,憋著一口氣,指著榮氏罵:「你這是啥眼神?!你以為老娘為啥這麼做?還不是因為你管不住你男人,你男人天天不著家,拿了多少銀子出去瞎混?!」
榮氏怨恨的剮了姚常炎一眼。皮皮讀書網 .
姚常炎沒想到這把火燒到了他身上,他頓時有些氣短,悻悻道:「娘,說這個做什麼?」
羊氏這才稍稍有了些底氣,冷哼一聲,眼刀子卻又飛向姚父姚母那邊,「誰家小輩有個三災兩難的,家裡頭的老人都要出些銀子,咱們家的倒好,把著銀錢也不松半分,要不是這樣,我至於到處省銀子嗎?」
姚母渾濁的眼裡含著淚,嘴唇微微顫著,說不出話來。
姚家老大一聽,也覺得有理,隱隱怨上了姚父姚母。
阮明姿冷冷的看了一眼羊氏,輕輕的拍了拍姚母的手,這才站了起來:「大舅媽還有臉說這種話?……誰家老的生了病,不是底下的兒子一道出錢看診的?我就問,姥姥身子不好,拿得這些藥,你可曾出過半文錢?姥姥還在生病拿著藥呢,你這當兒媳婦的不伺疾左右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問病弱的長輩要錢?」
這一番話下來,姨姥姥章姚氏不住的點頭。
她年紀大了,自然更容易代入到姚母的角色里去。若是她的兒子兒媳不掏一文錢給她看病,還要反過來問她要銀錢,她一口唾沫唾死他們!
「老大啊,我記得你先前也不是這樣啊。」章姚氏很是不滿,「現在咋這麼不孝了?」
一句「不孝」壓下來,姚家老大腿差點就軟了。
在他們這附近的村子裡,你如果待下頭的小輩不好,大家頂多指指點點說你不慈,但你若平白無故對長輩不孝,這名聲傳了出去,村里人的唾沫星都能把人淹死。
榮氏不想再聽人扯這些,她咬了咬牙,從炕上下來,給席天地跪了下去,眼裡含淚,「席神醫,求你救救我兒子……花多少銀錢都行!」
席天地哼了一聲,「這會兒知道利害了。」
他口風沒鬆動半分,看也不看一旁的姚家老大以及羊氏一眼,逕自打開了藥箱,拿下巴點了點炕上的那個小小襁褓,「屋子裡暖和得緊,把你兒子脫乾淨。」
經了先前那一遭,榮氏對席天地簡直奉若神明,她慌忙把桂哥兒從襁褓里給剝了出來。
姚父姚母這還是頭一次見席天地給桂哥兒診治,下意識的握緊了阮明姿的手。
阮明姿反握回去,低聲道:「姥姥別擔心,席神醫的醫術出神入化,他既然說了可以救,只要大舅媽她們別再出什麼么蛾子,那就一定沒問題。」
姚母顫巍巍的點了點頭。
席天地從藥箱裡拿出銀針,精準的扎到了桂哥兒身上的各大穴位之上。
旁人倒還好,姚母是頭一遭見這個,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章姚氏也驚疑不定,轉頭問姚父:「這,這真的沒問題?我咋看著心裡發虛……」
姚父嘆了口氣,沒說什麼,只道:「……總歸都是桂哥兒的命!」
他已經看開了,或許真像這位大夫說的,投生到他們這樣的人家,對孩子來說,是一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