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沒法說話,上前瞪了席天地一眼。
席天地「呦」了一聲,「看樣子倒是有精神了。走,進屋,我給你把脈看看。」
阮明姿跟著席天地進了屋子,綺寧也已經起來了,正在那用席天地給他特質的一個器具套在手上,練著手部力量,做著康復訓練。
見著阮明姿跟席天地進來,綺寧露出個笑來。
雖說臉上看著還是有些白,但精神頭還是挺不錯的。
看來這一路上馬車的顛簸勞累,昨兒睡了大半日,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
大概阿礁的事席天地已經跟綺寧說過了,綺寧也沒多問,只說:「昨晚那碗紅棗小米粥,可真香。」
雖說簡單,但那可以稱得上是梨花她娘的拿手好粥,除了要精心挑選小米跟紅棗這兩種食材,熬製的時候,更是要把握好火候,以及紅棗的飽滿美味程度,最後熬成一鍋極為香甜的紅棗小米粥,看著容易,其實煞費苦心。
阮明姿露出個笑來,沒有說話。
席天地在一旁給阮明姿把了把脈,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只是語氣有點不大好,「比昨天稍好一點,繼續吃著吧。」
阮明姿點了點頭,看向席天地。
席天地仿佛已經猜到了她要問什麼,哼了哼,「……他那個情況,不好說。需知原本他那段記憶就是在淤血堵塞的情況下形成的,眼下淤血通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也沒了……至於能不能恢復,這個夠嗆了。我只能說,很大的可能是不會了。」
席天地說的乾脆又直白。
阮明姿沒說話,垂下了眼。
綺寧在一旁看著干著急。
他自打認識阮明姿開始,這個小姑娘無論是化妝後的婦人模樣,還是原本的樣貌,幾乎總是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很少見過她這般頹然蕭瑟。
這樣看著可真的讓人心裡難受。
綺寧咳了一聲,看向席天地:「席大夫,要不你再去給那誰,姓白的,把個脈唄。」
昨晚席天地問過阿礁,他姓什麼,阿礁過了半晌,才冷冷的吐出一個「白」字來。
阮明姿依舊垂著頭,不說話。
席天地受不了似的站了起來,冷哼道:「去就去。」
阮明姿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還是跟在席天地身後起了身。
阿礁的屋子跟他們的屋子是在小院兩側的,席天地跟阮明姿穿過廊下,到了房門前,抬手敲了敲門。
屋子裡無人應答,也沒有來開門的聲響。
席天地沒什麼耐性的抬手又敲了兩下。
等了等,屋子裡還是沒什麼動靜。
席天地皺著眉頭不滿的低聲嘟囔了句,「別是出事了?」
阮明姿心下一急,用力把門一推。
門沒反鎖,沉悶的響了一聲,開了。
屋子裡爐火依舊燃著,熱氣撲面而來。
阮明姿大步進了屋子,沒放屏風當阻隔的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床上。
空蕩蕩的,沒有人影,床鋪整齊的鋪在床上,好似沒有睡過人一般。
阮明姿心下一沉。
一側的軟塌小几上的一個東西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上頭放著一張白底黑字的紙,旁邊用一條流蘇當了鎮紙,壓住了那張紙的一角。
紙上寫著「來日必有重報」。135中文 .
這是,人走了。
阮明姿看著那條流蘇。
那是她當時打出來,放在阿礁身上那方奇怪令牌上的流蘇。
他解了下來,棄如敝履,將它當成了一方鎮紙。
那其實也是在表明,同阿礁的一切割裂。
阮明姿面無表情的將那張紙拿起來團了團,用鉤子勾起暖爐的蓋子,將那團紙投了進去。
火舌猛烈的躥了上來,將那團紙舔舐殆盡,很快便成了一團灰燼。
還剩下手上那條流蘇。
阮明姿拿在手上看了會兒。
既然人家要割裂阿礁的一切,那她還在這想著念著,也怪沒意思的。
阮明姿面無表情的將那條流蘇,同樣的擲進了暖爐中。
席天地在一旁嘟囔:「幹啥啊,浪費東西,那條絡子打得還怪好看的,燒了多可惜。」
阮明姿沒說話,她不能說話,她也不想說話。
席天地剛才也看見了那張字條,嘖了一聲:「那姓白的真就走了?拖著一身病體就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席天地心裡還在嘀咕,那小子看來對他們的戒心疑心還全未放下,也不知道從前過的是什麼日子,這般不願意相信旁人。
屋子裡安靜的很,席天地有點受不了這個氛圍,喃喃道:「……昨晚老子還問他,家中有沒有妻室或是有沒有定親。老子就想知道,他這副冷死人不償命的模樣,有沒有哪個姑娘能受得了他……他瞪了老子很久,就跟從牙齒里往外蹦字一樣,說了個『沒有』。哎你說,他這家中既然也沒有妻室,也沒有定親,也不用怕媳婦跑了。這著急回去是怕他爹娘擔心嗎?……還是有什麼旁的……」
席天地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見到阮明姿面無表情的巴掌小臉上,緩緩流下兩行清淚來。
席天地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只能「哎哎」了兩聲,也不知道如何勸阮明姿。
最後只能幹巴巴的跟阮明姿道:「要不……你先在這,我去綺寧那臭小子那看看……」
幾乎是落荒而逃,留了阮明姿一人。
只不過逃出去的時候,還不忘給阮明姿把門關上。
阮明姿站在屋子中間,沒有動。
屋子裡溫暖如春,她卻覺得自個兒周遭都冰冷一片。
回想起往日種種,眼前映出的卻是昨日阿礁那不加掩飾的森冷漠然。
真的就恍若隔世了。
眼下他走了,毫不留戀。
阮明姿面無表情的流著淚,半晌,舉起胳膊,用袖子將臉上的淚重重抹了去。
有什麼好哭的!
就當是生命中的一個小小插曲,就此別過,翻開新篇章而已!
阮明姿心底發狠的告訴自己,從此以後,阿礁就永遠的不在了。
外面的雪下的越發密了些。
阮明姿不知道在屋子裡站了多久。
但她告訴自己,等她從這扇門裡出去後,就不要再為這件事情傷懷了。
不值得的。
就在此刻,與君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