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流蘇穗子

  「不是。」阮明姿搖了搖頭,「準確來說,或許你們是要被我拖累了。那會兒你在衙門那提醒我的那件事,沒有錯。」

  左夫人想起她曾經跟阮明姿說的,廬陽道道令看她眼神不對那件事,心下一凜,她輕輕搖了搖頭:「不,說起來還是受我的拖累。若非因為我的事去了府衙,你也碰不到那個道令……」

  阮明姿開玩笑道:「夫人可千萬別這麼說。這麼說的話,當初就該怪我沒有阻止你來廬陽道,不然夫人哪裡會遇到這些腌臢事?」

  左夫人是豁達之人,聞言搖頭苦笑一下,沒有再糾結這個,換了個話題:「……明兒一早就走?這麼急?」

  阮明姿點了點頭:「所以我想問下夫人,夫人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

  「接下來的打算?」左夫人短暫的出了下神。

  阮明姿知道左夫人遭逢了這種事,一時之間心神不寧,估計也不會想太多有關將來的事。

  她輕聲道:「……如果夫人想回宜錦縣,我可以把夫人一併帶回去,或者安排旁的馬車,夫人跟我們分路走。」

  她頓了頓,又道,「我也不瞞夫人,我這邊還有三十幾個孩子,他們大多是孤兒,在這兒大概礙了某個豪強的眼,我打算把他們都帶回宜錦縣,找個小院讓他們住下來,找人教他們一些手藝,讓他們長大後不至於沒法養活自己……跟我們一道走,怕是也有些風險。夫人不如跟我們分兩路……」

  左夫人極為罕見的打斷了阮明姿的話。

  這在她充滿涵養的一生中,是甚少見的,可見有多急了:「不,我同你們一道走!」

  左夫人大概是因著過於激動,胸膛微微起伏著,向來溫潤的臉上微微漲紅著,眼中卻滿是光彩。

  她又溫柔而堅定的強調了一遍,「阮大姑娘,我同你們一道走。」

  阮明姿心下微微一動,看向左夫人。

  左夫人因著前些日子的營養不良,臉頰微微有些凹陷,但這會兒卻閃爍著無與倫比的光彩,瑩潤的像是蘊滿了光暈的珍珠:「你方才說要請人教那些孩子,我想我可以!」

  就在方才阮明姿說出口的那一瞬,左夫人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或許,她報答阮明姿的機會來了!

  況且,教導學生,也是她一直很喜歡做的一件事情。

  教一個孩子是教,教幾十個孩子也是教,無非是多費些心力罷了!

  阮明姿錯愕的看向左夫人,左夫人因著心下有了決斷,倒久違的露出了幾分釋然的盈盈笑容,「阮大姑娘,勞煩你捎我們母子一程,如果你覺得可以,我願意給那三十來個孩子當先生。」

  頓了頓,她見阮明姿似是有些遲疑,忍不住又笑道,「或者阮大姑娘,覺得我資歷不夠……」

  這自然是句揶揄玩笑話。

  阮明姿向來珍愛她的妹妹,若非真心實意的敬佩左夫人的人品與教學能力,也不會聘請她來給她的妹妹教書。

  眼下左夫人竟然主動提出要給那三十多個孩子當先生,阮明姿頓時有種賺大發的感覺。

  再看看左夫人,從她眼神中便知道,這絕不是一句客套話。

  阮明姿不由得笑道:「夫人哪裡的話,我這是受寵若驚了。夫人既然這般說,那再好不過,我求之不得。」

  頓了頓,她又看向內屋躺在床上休息的兩個孩子,輕聲道:「那就還請夫人給兩個孩子收拾一下……暫時放在康家那邊的箱籠,大概也沒時間去取了,等到了宜錦縣,我會使鏢師返程後幫我們打包,找個商隊托送過來。」腐書網 .

  左夫人越發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那些箱籠里的東西雖說並不怎麼值錢,但她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一些書籍字畫,卻還在那些箱籠中。

  半晌,這個被無常世事摧殘了半生,卻又堅韌而溫潤的女人,暗暗在心底發誓,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阮明姿對她的恩德。

  阮明姿同左夫人小聲的商議完事情,便帶著阿礁準備回自個兒的房間。

  她想了想,放在自個兒房門把手上的手頓了頓,倒是乾脆進了斜對過阿礁的房間。

  阿礁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面無表情的把屋子裡暖爐中的木炭給點燃了起來。

  阮明姿嘿嘿笑了下,縮進靠近暖爐的一把椅子,「最近一直在忙,都沒有好好的跟你聊聊天。」

  阿礁頓了頓,沒說話,卻走到離阮明姿不遠的另一把椅子裡坐下。

  分明就是一副「你說,我聽著」的架勢。

  阮明姿細細的看了眼阿礁。

  也是奇怪,那張被她畫的平平無奇的五官,在她看來,只要望著那雙眼睛,依舊能沉迷進去。

  「……明兒就回宜錦縣了,」阮明姿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想跟阿礁閒聊幾句,「這會兒已經是臘月了,你的記憶,有沒有想起什麼?」

  阿礁默了默,還是搖了搖頭。

  阮明姿換了個姿勢,縮到椅子裡,她喃喃道:「……快要過年了,怕是你過年也要在我這過了,不知道你的家人會有多著急……」

  阿礁依舊沒有說話,沉默著。

  「唉,一想就糟心。」剛縮進椅子裡的阮明姿又覺得渾身都彆扭了,「不行,我得給自個兒找點事做。」

  她風風火火的起身,卻一眼看見阿礁枕頭下似是露出了一點點流蘇穗子。

  看見那個流蘇,阮明姿稍稍停下了步子。

  那是她打的流蘇,用現代手法打的,相當好看。

  她存了點私心,這種花樣的,她統共就打了這麼一個,很是特殊。

  那穗子她掛在了當時阿礁昏迷時,身上帶著的那個怪異牌子上。

  她還記得那牌子看不出什麼質地來,刻著某種古怪花紋,像是某種瑞獸。

  那是一樣維繫著阿礁與他的過去的東西。

  阮明姿頓了頓,眼神像是被什麼給燙到了,收了回來,有點不大自在道:「你先收拾著,我也要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了。明兒一大早就要出發了。」

  收拾東西這句話她今日說了很多遍,唯有這一遍,帶了幾分侷促,說完她就跑了,頗帶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阿礁看著少女兔子一樣躥了出去,還不忘給他把門關上。

  他眸色一深,走到床鋪前,摩挲了下那面令牌下的流蘇穗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