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廬陽道又飄起了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的下了大半夜,一直到了早上,這雪都沒停下。
阮明姿按照往日的作息,起了個大早,洗漱過後,把窗戶推開一小溜,寒風裹著冰渣子直往裡躥,驟然打在臉上,還有些生疼。
阮明姿忙用了些力氣把窗戶關緊。
風雪大作。
古人都有雪景取樂的習慣,然而阮明姿卻半點都樂不起來。
這雪比前幾日的還要大一些,風也大,方才儘管只開了一點點窗戶,卻也已經見著外頭牆頭街道上厚厚的堆了一層積雪。
也不知道孩子們那小院,房頂能否扛得住?
她滿腹憂慮,趕緊出去拍了拍阿礁的房門。
阿礁開門後,她抓緊時間閃身進去,見阿礁已經洗漱完畢了,趕忙把自個兒隨身帶著的小包拎出來,不分由說的把阿礁按在椅子裡,就開始上手化妝。
對於化妝這事,阿礁從最初的抗拒,已經變成了眼下的麻木。
一臉的面無表情,任由阮明姿在他臉上抹來摸去的瞎折騰。
阮明姿一邊給阿礁畫著臉上的陰影,一邊念叨著:「……風雪這麼大,也不知道院子裡那些孩子們的屋子結不結實。我上次看,有處房頂還是坍塌著的……還有綺寧那,一夜過去了,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阮明姿不住的嘮叨著,阿礁就面無表情的聽著。
待臉上的種種折騰完,阮明姿基本也已經把今日的行程給定了下來,大概就是先去一趟小院看看孩子們還有什麼需要的,再去一趟寧西侯那,看看綺寧。
阮明姿向來是個行動力極強的,她也沒墨跡,在用早飯的時候同阿礁簡單的說了一下,便戴上兜帽,準備離開客棧。
然而剛走到客棧門口,正巧燕子岳跟侍從從樓上下來,燕子岳一眼便認出了阮明姿的身影,喊了一聲「阮姑娘」。
阮明姿回頭一看,見是燕子岳,總也不好不打聲招呼,笑著舉起手擺了擺,「燕公子,貴安。」
「早上好。」燕子岳快步過來,見阮明姿一副要出門的模樣,微微擰起了眉頭,「……阮姑娘這是要出門?」
阮明姿點了點頭:「對,有點事。」
燕子岳是個交往起來很有分寸感的朋友,一般她這樣說,他便會善解人意的寒暄兩句便告辭。
但這次燕子岳卻微微皺了皺眉,「……今兒好像有暴風雪,這會兒風雪已經很大了,出門會不會不安全?」
阮明姿嘆了口氣。
正是因為風雪已經很大了,她不出去看看,總覺得心裡不太踏實。
阮明姿沒說話,燕子岳卻從她的神情里看出了她的堅持。他心微微一沉,不由得看向一直默默站在阮明姿身邊的那個護衛。
他猶還記得先前這個護衛沒有易容之前那副驚為天人的俊美模樣,這樣一個人,甘心易容成一副平平無奇的長相,寸步不離的陪在阮明姿身邊,若說單單為了錢,燕子岳有點不太相信。
「你不勸勸你家小姐?」燕子岳看向阿礁,嘆了口氣,勸道,「你有功夫在身,自然不必怕。可她一個弱女子,這樣大的暴風雪……」
阿礁那冷漠的眼神落在燕子岳臉上,半晌,才道:「我會保護好她。」
雖說阿礁說這話時,一貫的面無表情,一貫的冷淡漠然,但從阿礁口中說出來,阮明姿還是聽的面紅耳赤的。肥貓 .
她咳了一聲,還好兜帽有兜帽的遮掩,臉上的紅暈不是那麼的明顯,她隨手又扯了扯兜帽邊上的那一層絨絨的毛毛,低聲道:「我知道燕公子是在關心我,不過我小心些就是了,外頭的事,不去看一眼我不安心。」
燕子岳差點脫口而出「那我陪你去」。
但還好他理智尚存,這話到了唇邊也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他只是苦笑一聲,「看來外面的事很是重要。那我也不好再多相勸,只是阮姑娘千萬小心。」
對他而言,這已經是很克制的一個囑咐了。
阮明姿點了點頭:「我曉得了。」她為了緩解一下氣氛,甚至還開了個玩笑,「風再大總不能把我吹走。」
燕子岳很是配合的笑了下,「說的也是。路上小心。」
阮明姿便擺了擺手:「那我走了。」她沒有回頭,徑直推開客棧的大門,又掀起厚重的門帘,出了客棧。
沉默的護衛跟在她身後,一道出去了。
只有燕子岳站在原地,站了許久,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久到他的侍從都忍不住小聲的提醒了他一句:「……公子?」
燕子岳這才如夢初醒。
半晌,他這才擰著眉頭道:「我好像記得廬陽道這有幾個鋪子,還沒有查帳?年前了,得趕緊把帳查出來了。」
侍從愣了下,是有幾個鋪子沒錯,不過這事,不是不著急嗎?
但他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他家公子已經下了決定,「正好今天去查一下帳本。」
「……」侍從說不出話來,不是說好的今兒暴風雪不宜出門嗎?
但這話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老老實實的應了聲「是」。
外頭的風雪確實極大,整條街上空蕩蕩的,沒有半個行人。
如刀的寒風裹著冰渣子直往臉上剮,儘管有兜帽擋去了大半,阮明姿還是覺得自個兒的臉已經凍得有些麻木了,長長的睫毛上也掛上了些冰粒,看著就像是來了個白睫毛的濃妝。
阮明姿只得稍稍偏了頭,側著頭往前走著。
好在這街上也沒什麼車馬,倒也不怕被撞。
阿礁看了阮明姿一眼,突然抓著她胳膊,把她往身邊一拉。
阮明姿愣了下。
但這會兒阿礁已經擋在阮明姿身前了,他背對著阮明姿,手依舊向後握著阮明姿的胳膊。
阿礁似是說了句什麼,風把阿礁的聲音直接吹散,再加上阮明姿戴著兜帽,聽得不是很分明。
阮明姿大聲喊:「你說什麼?」
阿礁頓了頓,轉過身來,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卻有著一雙極為幽深的眸子。他又說了一遍,阮明姿隱隱能聽出幾個字來,但還是聽不清。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