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駱掌柜重複了一遍,試探的看向阮明姿,「我聽聞,宜錦縣那邊,有個極為厲害的鋪子,叫奇趣堂。奇趣堂的東家,便叫這個名。」
阮明姿大大方方的直接承認了:「是啊,我就是奇趣堂的東家。不過我同駱掌柜簽這個協議,並非是以奇趣堂東家的身份。我也不希望駱掌柜是看在我奇趣堂東家身份的份上才簽下這份協議。我希望我的合作夥伴是一個慧眼如炬眼光獨到的,能看到這份協議里的巨大商機以及發展前景,基於此,才願意同我簽這份協議的人。」
駱掌柜被阮明姿說的一愣一愣的,繼而爽利的笑了起來,拍掌笑道:「阮姑娘說的好!」
阮明姿淺笑應對。
待到談完正事,駱掌柜起身,親自給阮明姿斟了一杯茶,又似是不經意的提起,「昨兒車夫回來,臉色慘白,差點嚇得暈厥過去,同我們說,那小院的孩子們,得罪了程家?」
提到這事,阮明姿微微擰了擰眉,嘆了口氣:「倒也不是小院的孩子們得罪了程家……應是另一人,我看著那程家的家丁,用小院孩子們的性命,逼出了一個人來,把那人給抓走了。」
駱掌柜垂眸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笑了一聲:「那是有些巧了,我還以為阮姑娘或者是阮姑娘的嬸嬸,跟那個被抓走的人有什麼淵源呢。畢竟五十件棉衣,可不是小數目。」
阮明姿抬起頭看向駱掌柜。
駱掌柜看著也就三十出頭,是個極為幹練又有著如水般眉眼的女子。但出乎意料的,她這般溫柔似水的樣貌,性子卻又是幹練又爽朗的。
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的眉眼被掩在碧水茶裊裊升起的熱氣中,有些氤氳,不太真切。
阮明姿不動聲色,淡淡的笑了笑:「確實是有過幾面之緣。怎麼,駱掌柜這般問,是在忌諱什麼?」
「確實。」駱掌柜沒有否認,反而坦蕩蕩的承認了,她頓了頓,又道,「只不過,我倒不是害怕你同程家有什麼過節。」
她頓了下,意味深長道,「……畢竟,同程家有過節的人,怕也沒法在這廬陽道好好待下去。」
阮明姿聽得這話,當即臉色便變了。
她確實同程家沒有過節。
可綺寧同程家有不死不休的過節啊!
那,跟綺寧有著莫大關係的小院……
阮明姿霍得從椅子裡站了起來。
她神色有些端凝,「駱掌柜,我突然還想起有些急事,先走一步。」
「等一下。」駱掌柜起身,「你乘馬車去。」
阮明姿望了下開了一道小縫的窗戶外頭。
那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昨兒晚上便停了,但眼下天氣還有些陰寒,太陽將出未出,街道上有人掃除的地方還好,無人打掃的地方,厚厚的堆了一層積雪。
若是馬車,怕是行進緩慢。
「不了,謝謝駱掌柜好意。」阮明姿匆匆道,「我看還是我跑著去比較快。」艷艷電子書 .
然而阮明姿還未來得及出門,身側的窗戶便被身後的阿礁一把推開。
她們在布莊的二樓談事,這二樓的窗戶一開,便立刻倒灌進好些裹著雪粒的寒風來。
駱掌柜下意識的以袖掩面,避了避。
然而緩過這股勁後,她再看眼前,眼前那兩人,無論是阮明姿,還是她身後的冷雋絕美的男子,都已經沒了蹤影。
駱掌柜快步走到窗前,便看見遠處的屋脊上,似是有個高大的身影,摟著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在其間奔騰跳躍。
「年輕真好。」駱掌柜悵惘的感嘆了一句,順手關上了窗戶。
阿礁摟著阮明姿趕到小院的時候,破舊的小院一如往昔,孩子們的吵鬧嘈雜聲隔著院牆傳過來,比之前幾日挨凍受冷的時候要多了幾分活力。
阮明姿雙腿都有些軟,倚在阿礁懷裡深深的喘著氣。
阿礁一動不動,任由她倚著。
阮明姿依舊沒有進去,她深深的喘了幾口氣,眉頭緊皺,像是在喃喃自語,「駱掌柜是本地人,比咱們更了解程家。她不會無的放矢……先前那個布莊掌柜,不就是女兒被程家抓了去,哪怕逃走也沒有逃過程家的魔爪,不僅僅是女兒,連那個掌柜自個兒也被抓了起來?」
阮明姿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她的睫毛又細又密,像兩把小刷子,襯得那雙杏眼兒明眸善睞,好看極了。
阮明姿眼皮微微一顫,她閉上了雙眼。
再睜開時,她已然下了決定。
寒冬的深夜,連空氣都像是裹著細細密密的小刀子,一喘氣便直勾勾的往嗓子裡刺得人生疼。
兩個鬼鬼祟祟的男人,一人手裡抱著一個罐子,偷偷摸摸的沿著小巷邊,往小院行去。
因著是陰天,這寒夜並無月亮,只有白皚皚的積雪,映得人臉有些鬼一般的慘澹。
其中一個男人小聲的埋怨著:「這些陰溝里的臭蟲,擱我說,早該去死了,那天直接殺了得了!……害得爺大半夜還得出來幹這種事。」
「噓小聲點。」另一個男人小聲道,「別抱怨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寧西侯來了,哪怕是咱們程家,也得動靜小一些。咱們家主還沒摸到那位寧西侯的脾氣呢,誰知道他吃哪一套……」
「說的也是……還是麻三哥的主意好,這趁夜把油一潑,火一點,到時候旁人哪知道是誰幹的。就說那些臭蟲們夜裡頭點火取暖自個兒不小心燒著了!」
「就是……好了咱們趕緊的,幹完這個,也好趕緊回去抱婆娘去!」
兩人窸窸窣窣的,邊小聲抱怨著,邊摸到了小院的牆根下。兩人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很是熟練的模樣,三兩下的打開罐子,順著牆根開始傾倒罐子裡的油。
然而,他們剛倒了沒多久,其中一人脖子後忽的一陣劇痛,他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響,直接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另一人剛聽得有什麼倒下的聲音,正要回頭看,自己脖子後也傳來一陣劇痛,他眼前一黑,也直勾勾的倒了下去,摔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