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寧眼裡閃過一抹怨恨:「……我去程家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拿鞭子抽小二十三了。」她哽咽起來,卻又因著身上鞭傷的抽痛,虛弱的聲音都有些發飄,「小二十三才幾歲啊,這么小的一個孩子,那些畜生也真是狠心!」
席大夫聲音猛地拔高:「程家?是程家乾的?!」
綺寧虛弱的點了下頭,她微微側身換了個動作坐著,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我攔不住,那些人把我也打了一頓這才算消了氣,把我跟小二十三都扔了出來。」
小二十三的鞭傷重的很,綺寧身上的鞭傷看著也不輕。
席大夫在那罵罵咧咧的處理著小二十三的鞭傷,阮明姿把手上抱著的小二十九輕輕的放到一旁的軟塌上,看向綺寧:「我幫你處理下傷口吧?」
簡單的傷勢處理她還是能行的。
綺寧眼神卻帶了幾分躲閃,「不,不必了。我等席大夫給小二十三處理好了,再給我處理就行。我抗得住。」
阮明姿見綺寧這般抗拒,也沒強求,見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昏迷的小二十三身上,她悄悄的在小二十九身邊放了一塊銀子,跟阿礁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待到席大夫滿頭大汗的處理好小二十三的鞭傷,小二十三又因著傷勢過重開始高熱,席大夫不由嘟囔了一句「真是欠你們的」,馬不停蹄的又去給小二十三抓了副藥。
他把抓好的那副藥往小八懷裡一塞,惡聲惡氣道:「自個兒去煎!」
小八「噯」了一聲,抓著藥就往外跑。
席大夫這又看向綺寧,粗聲粗氣道:「趕緊過來,反正那倆人都走了,趁著這會兒給你處理下傷口!」
綺寧手裡卻攥著塊銀子,像是在發呆。
席大夫眼神落到綺寧手裡的銀子上,忍不住嘮叨道:「呦,有銀子了?正好,趕緊的,把先前欠我的醫藥費都趕緊結一結,老子也要吃飯的啊!」
綺寧這才像是回過神,默不作聲的將手裡那塊銀子遞了過去。
綺寧竟然主動給銀子,這可把席大夫給驚著了,他瞪大了眼睛,反而沒去接那塊銀子,「你是被鞭子給抽壞腦子了?……不對啊,我看這頭上也不像是挨了鞭子啊……」
綺寧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不要拉倒。」
席大夫反而有些不大高興,指著綺寧身上那幾道被抽爛的地方,不少蘆花露了出來,「……先不說旁的,趕緊把你身上這些處理下。看看你穿的這都是啥?外頭衣裳看著倒是乾乾淨淨的,裡面塞的都是蘆花!……我看你就是存心的,凍壞了再來我這賒著帳看病,就存心是想坑老子的藥錢!」
綺寧臉色越發白了,她垂下頭:「那你就收了這錢,好好的治小二十三。」
席大夫冷嗤一聲,一甩袖子,暴躁道:「虱子多了債不愁,也不差你這一點銀錢!不過我話可先說在前頭,小二十三的傷勢太重了,加上他原本就身體不大好,眼下又發了高熱,能不能撐過去,還不一定。你心裡有個準備!」
綺寧倒吸一口涼氣,身子微微的晃了晃,雙眼一閉,直接暈了過去。電子書吧 .
阮明姿同阿礁一道出了藥鋪,雖說外頭的冬日的空氣凜冽入喉,她卻依舊覺得有些胸悶。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樣實在太苦了。
她不過是這個時代洪流中的小小一粒沙,哪怕她能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自己跟家人不會輕易成為旁人刀下的魚肉……可面對這種大環境,她依舊是滿滿的無力感。
「……我做不了什麼,」阮明姿喃喃出聲,做了個決定,「最起碼在有餘力的情況下,讓那些孩子穿得稍稍暖和些吧。賺錢是為了什麼,賺錢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過的舒服心裡暢快嗎?給那些孩子花錢,也很暢快了。」
阿礁定定的看著阮明姿,眼神帶著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一抹柔和。
阮明姿是個極為利落的實幹派,她做了決定,便沒再猶豫,直奔先前在做市場調研時,去過的一家布莊。
這布莊在廬陽道算是小有名氣,阮明姿先前市場調研的時候就發現,這家布莊的布匹質量很是不錯,價格也公道。
阮明姿跟阿礁進去的時候,布莊的掌柜正在招待客人。
那客人是位看著三十歲上下的女子,裝束像是宋思梅她們後院裡的管事娘子愛做的裝束,頭髮梳得板板正正,一柄玉梳挽住髮髻,看著便極有上位者的氣勢。
阮明姿在不遠處駐足,聽了幾句掌柜與客人的交談,正如她的猜測,這正是大戶人家的採辦娘子,出來給府上的丫鬟們採辦過年冬裝的。
布莊的夥計很快迎了上來,臉上掛著笑問阮明姿:「大姐,想看點什麼?是扯塊布做衣裳,還是想要成衣?」
阮明姿搖了搖頭,「我想跟你家掌柜談筆生意。」
夥計遲疑了下,上下打量了下阮明姿。
他的眼神里滿是審視,似是在懷疑,這樣一身粗布衣裳的鄉下婦人,如何能跟他家掌柜談的起生意來?
不過他家掌柜對於接待客人這一塊上要求極為嚴格,他也不好怠慢眼前這個看著剛從鄉下出來的中年婦人,只能看似客氣,實則敷衍道:「那得麻煩您稍等一下,我們掌柜眼下正忙著。」
「沒事,我等她忙完就是了。」阮明姿不在意的說著,溜溜噠噠的到一旁,看起牆上掛垂下來的那一匹匹的布匹來。
這些布匹也是按不同的價位區間擺放的,有些看著一般,有些明顯就很是華貴。
阮明姿在一匹流光溢彩的布前停下腳步,頓了頓。
她先前也曾搞到過這麼一匹布,梨花她娘還幫著給布偶做了好些裙子。
念及此,阮明姿不由得又想起她離開宜錦縣也有幾日了,也不知道梨花家一切可還好?
就這發呆的功夫,方才同阮明姿搭話的夥計連忙走了過來,面上雖然還掛著勉強的笑,語氣卻有些不悅,隱隱帶著幾分訓斥:「……這位大姐,這是我們店裡頭最貴的布,你可別弄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