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夫人還忍不住同一旁的一位夫人抱怨:「……這麼好的機會,我看那位阮大姑娘是商女出身,學點規矩對她日後也好,宋夫人也太過溺愛她了。」
旁邊那位夫人可不像馬家夫人那般被迷暈了雙眼,她拿帕子沾了沾嘴角,不動生色的笑了笑,掩住對馬家夫人的那抹譏諷,口中卻只應和道:「……是啊也太過溺愛了。」
眼下,被溺愛的阮明姿正晃著腳坐在縣令夫人的馬車裡,配著春茶吃著點心,優哉游哉的不亦說乎。
倒是宋思梅心頭那口氣還沒消下去,她甚至都有些無語,「擱我說,真要學規矩的怕是她家那個女兒……真當旁人都是傻子呢,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還那般教誨上旁人的兒子了,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生怕旁人看不出來,是想給人當後娘!」
阮明姿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的餅乾碎屑,直笑:「我知道宋姐姐這是替我打抱不平,不過也不用理她,這兩年這些夫人們也是都見過我的,我禮儀姿態如何她們心裡都有數的……倒是若馬家真與寧西侯府攀上了關係,宋姐姐還是不要與她們起了衝突才好。」
宋思梅也拎起一塊餅乾,笑著搖頭:「不必理她們,哪怕她們真與寧西侯府再扯上關係,我家老爺的考評也是吏部那邊來的,倒也不用怕寧西侯府在這上面下絆子。更何況,」宋思梅笑得意蘊深深,「她們馬家一個破落戶兒,又這麼一副得志便張狂的模樣,寧西侯府那等人家,哪敢聘這樣人家的女兒當主母?」
她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阮明姿垂眸笑著,更不會說什麼。
是啊,現代社會都講究一個門當戶對。
更別提有著森嚴階級觀念的古代了。
……
阮明姿在奇趣堂下了車,同車裡的宋思梅擺了擺手,便進了奇趣堂。
只是還沒繞過屏風,就聽得梨花那有些壓抑到發顫的聲音,「出去!」
阮明姿眉心一跳,忙快步拐過屏風,就見著奇趣堂後側一個小屏風阻擋著的地方,頭上裹著紗布,臉色很是蒼白難看的竇華轍,正在那急切的想對梨花說著什麼。
梨花卻捂著耳朵,一副不想聽的模樣。
她的手卻是顫著的。
阮明姿變了臉,上前幾步,擋在梨花身前,警惕的看向身前的竇華轍,壓低了聲音,「竇小公子還來做什麼?」
竇華轍見著阮明姿,想起這兩日他躺在床上背對著母親不理不睬的時候,母親坐在床邊哭訴的那些話。
「……阮明姿算是拿到了咱們竇家的把柄!」
「她瘋了,她哪怕不要奇趣堂都要毀了咱們竇家!」
竇華轍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才幾日的功夫,他看起來似是完成了少年至青年的蛻變,眼神也不再像是從前那個少年郎了。
半晌,他有些嘶啞的開了口,「明姿妹妹,對不住……」
阮明姿面無表情的開口,「你對不住的不是我,是梨花。」
他有些痛苦的蹲了下去,「我是真心想來同梨花道歉的。」
「梨花,我……」
他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其實能隱約想起來,他中了春藥之後發生的事。
他拼盡全身的力氣跑了出來,只想過來同梨花說,讓她放心,他不會屈服。九九中文 .
結果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那烈性春藥蠶食了他的理智,讓他變得暴虐,竟然對心愛的姑娘做出了那樣的事……
這兩日他每每回想他的所作所為,都恨不得把自己給打殺了。
他不吃不喝也不想開口說話,昏昏沉沉過了兩日。他大哥受不了,進來罵了他,說他就這樣死了才是最大的不負責,他死了如何跟他對不起的人道歉?
憑著這個,他才勉力掙扎著喝了些藥,用了些吃食。
待到稍稍有了些體力,他便掙扎著下了床,讓他大哥的人送他來了奇趣堂。
可梨花果然如他所料,已經恨上了他。
竇華轍蹲在地上,捂著臉,痛苦極了。
梨花卻撇看了頭,逼著自己硬著心腸不去看這些。
阮明姿擋在梨花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的竇華轍,突然開口,「當初你娘說欠我一場賠禮道歉,只求我別把事情鬧大。」
竇華轍渾身抖了下。
阮明姿知道他聽得見,她繼續道,「你娘不知道你對梨花做的事,她只以為你是冒犯了我,把我手給弄傷了。」
竇華轍這才低低道:「對不住……」
「我再說最後一次,不用對我道歉,你真正對不起的人是梨花。」阮明姿冷冷道,「不過眼下梨花的狀況你也看到了,你的道歉她現在也沒心思去聽,她只希望你離她離得遠遠的。如果你真的對她心有歉意,就走,走得遠遠的。」
竇華轍渾身劇烈一顫,聲音嘶啞,「梨花,你是這麼希望的嗎?」
梨花帶著壓抑的哽咽聲在阮明姿身後響起,「是,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半晌,他搖搖晃晃的起了身,「我知道了。」
他往外走去。
梨花在阮明姿身後低低哭出了聲。
阮明姿看著竇華轍那走路都走不穩的身影,微微皺了皺眉:「不對啊,他這樣自個兒出來的?」
怎麼都沒個過去攙扶的?
他家那些下人呢?
梨花愣了愣,「好像一輛馬車送他過來,就走了。」
阮明姿想想還是不大放心,「我出去看看。」
竇華轍那樣,活脫脫一副精神恍惚即將成為交通事故受害者的模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阮明姿的預感太強,她出去的時候,正好見著有人騎馬經過,竇華轍渾然未覺的跌撞了過去,若非馬上的人及時勒了韁繩,怕是後果不堪設想——饒是如此,但那馬高高撅起的蹄子,還是將竇華轍給掀翻了出去。
緊跟其後的梨花也看見了這一幕,她目呲欲裂,聲音嘶啞:「不!」整個人沖了上去。
阮明姿只覺得頭皮發麻,連忙叫夥計去找大夫。
竇華轍原本後腦勺就受了傷,這一撞,更是人事不知,整個人看著就像是被摧殘過一遍,甚是慘烈。
梨花跪坐在竇華轍身邊,哭得比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