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縣衙門口,報案卻意想不到的簡單。
原是有人已經將柳府勾結人販子的證據送到了縣令的案頭,縣令非常重視。再加上有梨花這個苦主證詞的相互印證,當晚縣令便發了令牌命衙差前去柳家捉拿相干人等。
好在因著先前阮明姿就讓桃丫報了案,一直有衙差守在柳府的前門後門兩處,倒也不怕裡頭的人跑了。
在大興,丫鬟僕役等買賣需要經過正規的中介,簽訂由官府備案的契約,方可合規合法。
像這種私底下的人拐子,被官府抓住了,也是重典重罰的例。
柳家怕是要完了。
事情竟這樣順利輕鬆的解決,梨花走出縣衙時還有點恍若夢中:「……明姿,你說,是誰把證據放到縣令老爺的案頭的?」
阮明姿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怕是救我們的那些人。」
梨花咬了咬唇:「可惜那幾位壯士做好事不留名,想感謝他們,也沒得途徑。」
阮明姿安慰道:「那幾位義士不求回報,又這般隱匿行蹤,怕是背後也有些錯綜複雜的關竅……我們在心裡感念就是了。」
梨花也想起了先前那些被殺的人販子,她臉色一白,雖說沒親眼見著那慘烈的場景,但也多多少少能想像得出。
若是那些義士泄露蹤跡,那些人販子若有餘黨,說不定會去報復……
她慢慢的點了點頭。
待梨花跟阮明姿打著燈籠回了院子,將事情一說,把梨花她娘激動得又掉了不少眼淚,直說要抽個時間好好的去拜拜佛,謝謝菩薩,真真是天降貴人,上天保佑。
……
翌日,阮明姿準備回榆原坡了。
因著錯過了先前驢車回村的時辰,牛三的驢車又是逢一逢五才發車,阮明姿這會兒想要回村,要不就是走回去,要不就只能是去車馬行賃個馬車回去。
阮明姿雖說沉迷掙小錢錢,卻不是個扣扣搜搜的,錢該花的時候她花的比誰都豪爽大氣。
只是前日剛下過雨,雖說前兒就出了太陽暴曬,並不算十分泥濘了,但車馬行這些租賃的馬車還是不大願意翻山越嶺走山路。
最後阮明姿用足足五十文的價格,這才租了個騾子拉的板車。
價格貴的阮明姿心都在流血,不過人家板車到底是要一來一回,真真要計較起來,其實這個價格也不算太高。
來送阮明姿的梨花偷偷的想去把車錢給提前付了,被阮明姿發現,攔住就把人往外轟:「梨花姐,是我要租車,又不是你要租車,你出錢做什麼?趕緊家去陪嬸子去,她眼睛還腫著,別磕絆著了。」
梨花紅著臉有點不大好意思:「……你是因著我的情況才耽誤了回去的驢車,這筆額外的錢合該我家出。」
「是我自個兒沒有走的,要怪也得怪那柳家。讓那柳家賠我,哪有讓受害者出錢的道理?」阮明姿強硬的把梨花給推了出去,說什麼都不收。
梨花拗不過阮明姿,只得在心底暗暗發誓,這輩子她都記得阮明姿對她的恩。
趕騾車的是個有些駝背的大爺,積年的老車夫了,雖說是板車,但老車夫趕車趕得極穩,顛簸得並不算厲害。
阮明姿坐在板車後頭,晃著腳,哼著小曲兒,心情好得很。
就見著旁邊一輛馬車超過她坐的騾車,那馬車的窗口一直掀著帘子,露出一張四下張望顧盼生姿的少女臉來。 .
不是姚月芳又是誰?
馬車裡的姚月芳也看見了阮明姿,讓車夫停下了車。
她扒著馬車車窗,分外意氣風發,故意道:「呦,這不是阮明姿嗎?……怎麼這般寒酸,只能坐這種騾子拉的板車?」
她掩嘴嬌笑,渾然忘了昨兒手腳被捆在一起,涕淚四縱的慘態。
車裡顯然還坐著其他人,阮明姿聽見大表哥姚常林的聲音在車廂里響了起來:「月芳,少說兩句。」
姚常林的臉也出現在馬車車窗口,將姚月芳往旁推了推,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訕笑一下:「明姿表妹,你這是要回榆原坡?我們也正好要回家,不如一起?」
他話音還未落,姚月芳那有些不高興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大哥!康老爺特特讓家裡的馬車送我們回去,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是什麼狗啊貓啊都拉的!我可不答應!」
姚常林有些尷尬,馬車裡他被人扯了一把,跌坐了回去。
姚家老大的聲音也在馬車裡響了起來:「咳,明姿啊,要不你也上來?」
接著便是羊氏那有些刻薄的聲音:「幹啥拿女兒的體面做人情?!……這不是你這好外甥女,只給二房麵包,不給咱們的時候了?」
姚家老大也沒了音。
阮明姿笑著挑了挑眉:「倒不勞費心了,我車費都已經付了一半,可不好浪費了。」
姚月芳面上得意之色越濃,她哼哼笑了兩聲:「眼下你可該清楚,咱們之間的雲泥之別了?這輩子你也就只配坐坐騾子拉的板車了!」
馬車繼續前行了,留下姚月芳的一串串嬌笑聲。
那趕車的老大爺有點無語,轉過身來跟阮明姿嘀咕了一句:「伢妹兒,別怪老漢多嘴,你這家裡人說話也太不中聽。」
阮明姿倒是不甚在意,她輕笑著搖了搖頭:「這種得志便猖狂的人,通常笑不了太長時間的。」
趕車的老大爺嘿笑了下:「伢妹倒是大氣。」沒再說旁的,揮起那禿了些毛的舊鞭子,把騾車往縣城外趕去。
到了榆原坡,阮明姿把剩下的車資付給了趕車的老大爺,便背著背簍往呂家去了。
院門半掩著,呂蕊兒正跟阮明妍在院子裡翻花繩。
阮明姿喊了一聲「妍妍」,阮明妍回過頭來,見著阮明姿,臉上滿是驚喜的神色,邁著短短的小腿衝到了阮明姿懷裡。
呂蕊兒慢悠悠的嘟著嘴過來,有點吃醋的意思。
阮明姿摸了摸阮明妍的頭,笑眯眯的柔聲問:「妍妍這兩天乖不乖啊?」
阮明妍揚起頭,對著阮明姿重重的點了點頭,一副「我有很乖」的模樣。
阮明姿忍不住笑出了聲,又從背簍里拿出一對極為精緻的堆疊紗花來,往呂蕊兒手裡一放:「蕊兒,這是送你的。妍妍這兩天麻煩你陪她玩了。」
呂蕊兒撅著嘴道:「好像我是為了你這紗花才陪妍妍玩似的。」
「怎麼會?」阮明姿知道呂蕊兒嘴上總有點點小彆扭,她也不在意,笑眯眯的順手摸了呂蕊兒的臉一把,「就是看見這堆疊紗花特別襯我們蕊兒,我才買的。」
阮明姿這麼一說,呂蕊兒反而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扭扭捏捏的:「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勉強,勉強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