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仆臉色驟然一變,眼神也有些游離起來,口中卻依舊不肯承認:「你瞎說些什麼!只是我家內宅森嚴,怎麼可能出現擄人之事,自然是要馬上否認……我看你們這樣張口污衊,是不是想讓我家老爺把你們都送到衙門裡去?!趕緊走!」
尋常人但凡聽到衙門,都會本能的懼怕一番,然而這下仆態度蠻橫,阮明姿比他還要強硬幾分,秀美明麗的小臉上滿滿都是冷硬之態,她上前一把扯住那下仆的胳膊:「好啊!去衙門啊!眼下我們就去衙門分說一下,好好的姑娘來你家做工,在你家中被人擄走,身為主家不幫著追查賊子,竟然還要將苦主趕出大門!」
她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下仆,竟隱有懾人之色,「莫非,你這祝家,其實是個賊窟,自然要幫那賊子瞞著?」
那下仆渾身微微哆嗦了一下。
阮明姿見狀,更是確定了她的猜想——這柳家果然跟那賊人脫不了干係!
她當機立斷,回身囑咐桃丫,揚聲道:「桃丫,你去街上找那巡街的衙差,請他們速速來這宅子!」
桃丫機靈的應了一聲,那下仆臉色大變,正想阻攔,卻被阮明姿擋在了身前,那桃丫身形靈活,早就溜出去了。
下仆狠狠的瞪著阮明姿:「你!」
阮明姿哪裡會怕他,鎮定自若。
她已經確定了這柳家是有問題的,也別說什麼讓主家幫著追查了,自然是要直接報官。
梨花她娘也隱隱察覺出了不對,她眼裡蘊滿了淚水,喃喃道:「梨花……」
大概也是他們運氣好,離這宅子不遠就有兩個巡街的衙差,阮明姿跟那下仆還在對峙的時候,桃丫已經把人給帶了回來。
官差上門,自然是大事。
柳家的主人終於讓人把阮明姿一行人並那兩位衙差都請進了正廳。
柳家這宅子修建得有些古樸,以一道青色高牆甬道分出了前院後院。前院這正廳倒是有些氣派,柳家的一家之主柳老爺便坐在那主位上,露出一副親切又不失禮的笑容來:「……倒也不知怎就勞煩了差爺上門。」
梨花她娘知道自己說話不自覺就會弱氣一些,她只抹著淚,沒有開口。
其中一個高瘦些的衙差道:「柳老爺,我聽得這個小姑娘報案,說是你家一位幫工,被人從後院擄走了。」
柳老爺露出一副詫異的神色:「竟有此事?」他稍作沉吟,「此事我還真是有點不了解。我這就喊管家過來。」
他讓先前跟阮明姿在正門前對峙的下仆,去把管家喊了過來。
管家是個留著山羊鬍的中年人,他一進正廳就口稱「誤會」,他站定,眼角餘光在阮明姿幾人身上一掃,卻是朝那兩個衙差抱了抱拳:「兩位差爺,都是一場誤會。今兒我家後院負責洗衣的兩個僕婦大概是吃壞了肚子,我便從外頭尋了兩個看著利落能幹的小姑娘來幫工。誰知其中一個有點愛慕虛榮,偶然見著我家的客人顯貴,便硬貼了上去,說是願為小妾服侍枕席,跟著那客人走了。」
梨花她娘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著:「你胡說!梨花她根本不是這種人!」
那山羊鬍管家這才吝嗇的看了梨花她娘一眼,露出一抹不可言說的曖昧笑來:「誰知道呢?眼下有些小姑娘吃不了苦,總是想走捷徑……」
梨花她娘堪堪有些站不住了,氣得滿臉是淚。
阮明姿在一旁扶住梨花她娘,定定的問那山羊鬍管家:「既然是這般,那名客人姓甚名誰,在哪裡住?」
那山羊鬍管家早有準備,不慌不忙道:「那位客人是位游商,姓鄭,與我家老爺也不過是有過一面之交,眼下路過宜錦縣,我家老爺請他在家中用一頓飯罷了。眼下這會兒,」他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來,「大概已經帶著他新得的小妾,出了宜錦縣,走了吧。」
梨花她娘受不住的尖叫一聲,暈厥了過去。熱搜小說 .
若非阮明姿跟桃丫連忙扶住了,怕是摔在地上。
阮明姿在桃丫的搭手下,把梨花她娘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倒沒有急著喚醒她,她直起身,看著那山羊鬍的管家,冷笑一聲:「這樣說來,這事跟你家沒有半分關係?」
山羊鬍管家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阮明姿一番,見她雖說生得不俗,穿著卻是樸素,頭上身上更是半點飾物也無,一看就又是一個底層之人。
就是年齡太小了點。
不過這也無妨,有些人,不就愛這一口嗎?
他心下一動,面上卻依舊帶著笑:「這位小姑娘說得沒錯。我們雖說僱傭了人,但也不能礙著旁人去男歡女愛吧?」
這話說得有些露骨,柳老爺臉上也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你胡說!梨花分明是被人抓走的!」桃丫尖聲叫道。
管家反問道:「你在現場看見了?」
桃丫被問得愣了一下。
真要說起來,她還真沒看見梨花被人捆走時的情形,當時那個大腹便便的什麼鄭老爺讓梨花當他第十八房小妾,梨花一口回絕後,那鄭老爺便罵罵咧咧的走了。
但後面桃丫去恭房如廁,回來的時候梨花人就不見了。就只剩原先在盆子裡已經洗好準備晾曬的衣裳散落一地,看得出是經過一番掙扎搏鬥的。
甚至原地還遺落了一隻繡鞋,正是梨花本人的。
這不是被抓走了這又是什麼?!
桃丫急急說了一通,又看向衙差:「差爺,我真的沒說半句假話!」
然而單憑這些,是沒辦法定柳家有罪的。
兩個衙差也有些為難。
山羊鬍管家同柳老爺不著痕跡的對視一眼,嘴角隱約帶笑。
阮明姿突然開了口,笑盈盈的,嗓音清甜:「……照這樣說,所有被拐賣的婦女,拐子都可以強說她們是跟人私奔的,那我大興律例乾脆把拐賣人口罪給抹了去吧。」
衙差有點不大高興:「你個小姑娘怎可這般膽大妄為,妄議我朝律法?定罪豈是你口中這般簡單之事!」
阮明姿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這位差爺說的極是。所以,單憑這位管家一面之辭,卻也不能就這般簡簡單單的為其開脫。需知我那位姐姐,同她娘兩人獨居,哪怕是真要去做了旁人小妾,也斷然沒有不告知她娘一聲的道理。差爺也說了,定罪不是簡單之事,那脫罪一事豈又有單憑一面之詞就可以簡單放過的道理?」
阮明姿娓娓道來,思路有條不紊,聽得兩位衙差也連連點頭。
一絲陰霾自柳老爺眼中一閃而過,但他面上依舊是那副很配合衙門調查的模樣,看不出半分異樣來。
一名衙差回了衙門去報備,另一名衙差便去搜尋證據了。
好歹沒有簡簡單單的就讓這柳府脫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