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舒詣修去的巧,他過去的時候,舒安楠正鐵青著臉,大步從外頭回來。
而遠遠墜在後頭的,是舒雅嬋跟丫鬟在攙扶著步履蹣跚虛弱的苗氏。
舒詣修目瞪口呆:「爹,娘?這是怎麼回事?……」
舒安楠鐵青著臉,卻是不願在外頭說,一甩衣袖:「進屋說!」
進了屋子,舒安楠一腳就把一把椅子給踹翻了。
繼而又赤紅著眼,把屋子裡擺設都給摔到了地上。
舒詣修看得著急,但他見他娘虛弱得好像快要暈過去,也是擔心不已,同舒雅嬋左右攙扶著他娘進了屋子。
正要勸他娘去休息,舒詣修卻見著他娘,神色虛弱搖搖欲墜的對著他爹跪了下去。
她跪在了一片狼藉之中。
舒雅嬋眼睛紅腫,也跟著跪了下去。
舒詣修愣了,有點慌,趕忙去扶他娘:「娘,你這是……」
苗氏虛弱的對舒詣修笑了笑:「好孩子,把門關上。」
舒詣修壓下心裡的不解與隱隱的惶然,把下人都趕了出去,關上了門。
舒安楠顯然還沒消氣,他站在一地狼藉中,冷冷的看向苗氏,上前一步,掐住了苗氏的喉嚨。
舒詣修急了:「爹!你瘋了嗎?!」
說著,便要去撥舒安楠的手。
舒安楠喘著粗氣罵:「滾!你不知道你娘做了什麼!」
舒詣修愣了下:「我娘……做了什麼?」
他看到他娘搖搖欲墜的身子,咬了咬牙:「不管我娘做了什麼,爹,眼下我娘都這樣了,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舒安楠冷笑一聲:「好好說?……好好說!若是好好說,你娘打掉的孩子便能回來嗎?!」
舒詣修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整個人都有些懵:「那個……不是阮明姿陷害的嗎?」
舒安楠冷笑一聲:「阮明姿陷害?……證據都砸到臉上了!你娘給自己下了毒,然後被人揪出來了!」
想起那個流掉的孩子,舒安楠滿眼赤紅:「眼下,你祖母生了氣,要把我們一家子給趕出平陽侯府,還要把我們一家子從族譜上除名!」
若說方才舒詣修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這會兒舒詣修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子。
他甚至覺得有些聽不太懂。
什麼叫……族譜除名?
意思就是,從此他們一家子,就不再是平陽侯府的子弟了?!
舒詣修整個人都劇烈的顫了起來,他難以置信:「不!這不可能!」
舒安楠冷笑一聲,眼裡卻是無邊的絕望:「我也想這是不可能!」
「為什麼啊……」舒詣修喃喃道,他不能理解的看向跪在地上的苗氏,這會兒也不說去攙扶了,質問道:「娘,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啊?!」
苗氏落下淚來,原本就虛弱無比,這會兒看著更是楚楚可憐,整個人慘白的像是馬上要被風吹走。
先前舒安楠對苗氏一見鍾情,就是因著看到了她一襲白衣,在河堤旁飄飄若仙的模樣,從那以後,便再也忘不了她,費了好些功夫,才將苗氏娶了回來。
這會兒舒安楠再看到苗氏這番模樣,心裡湧起的,卻是巨大的荒謬!
苗氏含淚道:「夫君,你罵我吧……」她哭得渾身直抽抽,「自打阮明姿來了府里,你也不是沒見爹娘偏心的樣子。她們疼愛了嬋兒那麼多年,最後還不是,嬋兒稍稍犯了點錯,就把嬋兒給趕去了家廟!家廟那等地方,哪裡是她們這些小姑娘待的!……足足可見爹娘的偏心與狠心!這次,又因著一點小事,爹娘竟然告到了皇上那,褫奪了夫君的世子稱號,這些日子,我見夫君日日飲酒交愁,我著實心痛……爹娘未免太過狠心無情了!」
苗氏這會兒在這罵著平陽侯老兩口的無情偏心,正合了舒安楠的意。
他一直覺得平陽侯老兩口對他確實是太狠心了!
苗氏以這個點切入,舒安楠的神色總算是稍稍緩了那麼一絲絲。
苗氏又哭訴道:「自打老夫人這般,我見夫君日日借酒消愁,低迷沉醉,我心裡也難受得緊。再加上我肚子裡這孩子……」
苗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著可憐極了。
舒雅嬋也含淚道:「爹,你也別怪娘了。你也知道,先前阮明姿氣了娘很多次,娘多次暈倒過。喝了很多藥……後面大夫就說,娘肚子裡這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哪怕生下來,怕也是個傻子。娘也沒辦法……後來,後來她見祖父祖母越發不把爹放在眼裡,娘也是氣得好久沒睡著,為了爹,也為了我的前途,娘只能狠下心來,尋來秘藥,自己給自己下了毒。」
苗氏這會兒才哽咽道:「嬋兒,別說了……這次是我做事不謹慎,沒想到阮明姿那邊還有席天地那樣的神醫,不然,眼下你爹應該又成了世子了……」
舒雅嬋跟苗氏母女倆抱頭痛哭。
舒雅嬋跟苗氏這一唱一和,再加上先前苗氏就是這個說辭,舒安楠的氣又消了點。
尤其是舒雅嬋的話,幾乎把責任都推到了阮明姿跟平陽侯老兩口身上,舒安楠原就對阮明姿跟平陽侯老兩口意見很大,這會兒更是恨之入骨。
他對苗氏的怨怪,這會兒也幾乎都轉移到了阮明姿跟平陽侯老兩口身上。
舒安楠攥緊了手。
舒詣修聽得這事,再想起方才他在琳琅院前受到的「欺辱」,更是狠聲道:「都是阮明姿!」
此時此刻,這一家人,對阮明姿的恨意,到達了頂點。
然而片刻過後,舒安楠又有些頹唐,找了一把尚還能坐人的椅子,坐了下去,有些頹然又有些煩躁道:「……眼下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以後我們跟這平陽侯府,怕是沒有什麼關係了!」
苗氏卻突然抬起頭,開口道:「不……夫君,其實我們還有時間。」
舒安楠心下微動,他看向苗氏:「你什麼意思?」
苗氏深深的看進舒安楠眼裡,像是要把舒安楠心底那最深的欲望給看清:「夫君難道忘了,眼下哪怕是爹娘將我們逐出府,但只要還沒開宗祠,夫君就依然還是爹娘唯一的兒子。若是在這時候,爹娘出了什麼意外……」
舒安楠頓時懂了苗氏的未盡之意。
他渾身巨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