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神色微微變了變。
這會兒絕非是問這話的好時機。
不過,苗氏轉念一想,左右這會兒舒安楠喝了酒,回頭推到酒上就是了。
她便沒吭聲,也沒去拉舒安楠。
老平陽侯微微沉吟了下,正要開口說的時候,平陽侯老夫人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先前,你父親是打算把爵位讓給你。不過,近來出了不少事,你承爵這事,我們打算再從長計議。」
這話猶如一滴水落入了滾油之中。
舒安楠太過錯愕,乃至一時間都沒了聲音。
苗氏則是臉色大變,幾乎是脫口而出:「不行!」
平陽侯老夫人淡淡的掃了她一眼。
苗氏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臉色極為難看的找補著:「……兒媳是說,這從長計議,不知道要從長到什麼時候去?」
舒安楠也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連連點頭,覺得自己妻子說的很有道理:「沒錯,沒錯。」
老平陽侯重重的哼了一聲,冷下了臉。
鐵血將軍的氣勢不是蓋的,那股撲面而來的威懾力,甚至都不用說一句話,就已經讓舒安楠的雙腿微微發抖了。
苗氏倒還好,但也是臉色有些發白。
她閉了閉眼,似是痛苦的「啊」了一聲,捂著肚子彎下了腰。
舒詣修高聲叫道:「娘!」
廳堂里頓時兵荒馬亂起來。
反倒是席天地,不慌不忙的上前,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別擋道啊,我給看看。」
雖說看著這一家子跟阮明姿阮明妍的親爺爺奶奶不太對付,但席天地覺得,總不好在這種宣布身世的日子,出個什麼事,搞得怪不吉利的。
舒安楠還惦記著剛才席天地陰陽怪氣說他蠢的事,他扶著苗氏,眼睛一瞪:「別碰我夫人!」
席天地要氣樂了:「誰稀罕似得!」
舒安楠不搭理席天地,轉頭吼下人:「還不趕緊去叫大夫!」
平陽侯老夫人怒了:「都什麼時候了,還拿你媳婦的安危來賭氣!」
平陽侯老夫人轉頭同席天地道:「席大夫,你不必理會他,勞煩你給苗氏看一看。她現在還有身子,耽誤不得。真是勞煩先生了。」
席天地早就看出來這苗氏疑似懷了身孕,自然也不會跟舒安楠這種人置氣。他應了一聲:「老夫人不必客氣。」
一個尚未降生到人世的小生命,不管他爹娘如何造孽,最起碼他是無辜的。
舒安楠剛被平陽侯老夫人罵過,席天地再去給苗氏把脈的時候,舒安楠咬了咬牙,沒有再制止席天地。
苗氏被扶到椅子裡,一副很是虛弱的模樣,任由席天地給她診脈。
席天地皺了皺眉,又皺了皺眉。
舒詣修火急火燎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我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席天地慢條斯理的收回手,掃了舒詣修一眼:「有空跟我吼,不如抽出時間來好好開導開導你娘。脈象上看,你娘鬱結於心,最起碼有些日子了,她若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就繼續這樣鑽牛角尖吧。」
「不想要這個孩子」,這話讓苗氏心裡咯噔一下,幾乎是立時脫口而出:「這個孩子我自然是想要的!」
不能,不能讓旁人看出來半點她不想要這個孩子的跡象,不然,到時候她拿什麼來當籌碼?
席天地又看了一眼臉色虛弱的苗氏,一撇嘴:「若是想要這個孩子,那就想開點。我給你開些靜氣安神的藥。」
苗氏心裡發緊,手也不自然的抓緊了衣襟:「好,有勞大夫。」
出了這麼一檔插曲,先前舒安楠質問爵位的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平陽侯老夫人神色淡淡的,讓苗氏早些回去休息,倒也沒再說旁的。
舒安楠原本還想說什麼,苗氏只扶著肚子,低低的叫了一聲,舒安楠也就只能悻悻的扶著苗氏回去了。
舒詣修也跟著起身,草草的向著平陽侯老兩口一拱手,追著出去了。
唯有茅若雯,臉色有些尷尬的朝平陽侯老夫人跟老侯爺行過禮後,又對著阮明妍客氣的笑了笑,從手腕上擼下了一個手鐲,上前塞到了阮明妍手裡:「今晚來的匆忙,一點心意,妹妹拿著。」
阮明妍有些無措,只能求助的看向姐姐。
阮明姿柔聲道:「跟嫂嫂道謝。」
阮明妍這才羞澀的接了過來,對茅若雯打了個「謝謝」的手語。
茅若雯臉上露出一抹驚疑不定:「明妍妹妹她……」
「妍妍她不會說話。」阮明姿憐愛的摸了摸阮明妍軟軟的頭髮,說的很是淡然,並沒有因為阮明妍是個啞巴而有半分自輕自賤。
倒是茅若雯,臉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模樣。
因著舒安楠那邊的人都走了,茅若雯也不好多待,簡單聊了幾句後,匆匆也告辭了。
平陽侯老夫人淡淡道:「那一大家子,唯有修兒媳婦,還算是有點心的。」
修兒媳婦,指的自然是茅若雯。
「算了,不管她們。」平陽侯老夫人把那一家子都拋到了腦後,憐愛的看了一眼阮明妍,「我們妍妍舟車勞頓了一路,剛到了京城又來看我們這老兩口,這會兒一定累壞了。我先前使人給你安排好了住的地方,奶奶讓人帶你去看看,你看看還有哪裡不舒服,需要再添置的,儘管跟奶奶說。」
老平陽侯也連連點頭:「對對對,別累著我們妍妍。」
阮明妍打小也是被趙婆子動輒打罵長大的,尤其是她是個啞巴,背地裡受到的磋磨更多。
這會兒平陽侯老兩口把她跟姐姐當成手心裡的寶一樣寵,她有些無措的同時,又覺得有些想哭。
可阮明妍又覺得,在這種大喜的日子,自己若是掉眼淚的話,怕會給平陽侯老兩口添堵。
最後,她忍著眼眶的酸意,朝平陽侯老兩口努力的綻出一個笑來。
孩子紅著眼眶,卻又努力朝他們笑的模樣,可把平陽侯老兩口給心疼的不行,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捧到小孫女面前。
那邊廳堂里溫情脈脈,這邊舒安楠苗氏他們回到了居住的正院,舒安楠把博古架上的瓷器給砸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