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寶想起昨日傍晚的天色,心猛地一沉:「難道......」
她不由自主看了眼天空。
趙蓮舟點了點頭:「你猜的沒錯!」
虞老頭過來:「變天了,咱也得吃飯,你一宿沒合眼,趕緊去洗漱休息一下,今夜怕還得出去。
三郎,你也趕緊去眯一下,晚上多看著你爹一點,他年紀大了,可不能這麼一直熬!」
薛蕊兒已經吩咐人去熬薑湯,聰明如她,也大致猜出是什麼事,忙吩咐家裡奴僕,將顏色鮮艷的東西都給收起來。
阿瑩還有些懵懂:「姐,這是......」
薛蕊兒指了指天,又手指朝下一翻。
「啊!」阿瑩驚愕的捂住嘴:「死了?」
薛蕊兒叮囑她:「知道就行了,別亂說!」
趙蓮舟洗漱一番,沒顧得上去看兒子,去看了眼妻子,吃了飯又匆匆出去了。
柒寶目送父親背影出去:「他咋都不去看看弟弟呀!」
虞姑婆心酸不已:「你爹從外頭回來,怕身上帶有不乾淨的東西,你弟弟才剛出生,身子嬌弱,怕受不住!」
畢竟河道還有難民區一帶,時不時有生瘡患病或是死人,這大熱天的,外頭毒氣傳染很厲害。
小孩子一旦沾染,肯定是熬不過來的。
柒寶想到這茬,趕忙道:「蕊兒姐,你吩咐人,將弟弟們住的院子前後院,都拿石灰水清掃一遍。
家中除了奶娘,尋常人不得往那院子過去,我去趟藥鋪!」
虞姑婆出身杏林世家,沒少接觸這些東西,旋即明白柒寶話里的意思。
「柒寶說的沒錯,用石灰水灑掃過後,以後每日拿艾草煮水噴灑,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過去。
還有這幾日出府採買的人,一律要做登記,不可隨意接觸外人!」
尤其是接二連三前來投靠的難民,朗州因戰事,百姓流失嚴重,不得不接收外來難民。
來的人多了,自然也就複雜了。
柒寶去了藥鋪,配了不少消毒滅菌的藥材,讓人送去家裡,又去府衙尋趙蓮舟。
「老爺去了城門口,三少爺去了河道上!」
趙蓮舟和虞三郎都不在府衙里。
柒寶頂著雨,又去了城門口,遠遠就見父親帶著斗笠、披著蓑衣,和王主簿站在一起,正在對進城的人進行盤問。
「你咋來了?」趙蓮舟歇氣兒的空檔,瞅見了自家閨女,還以為看花眼了。
「這麼大的雨,你個姑娘家,在外面跑啥?受風寒了可咋辦?」
趙蓮舟絮絮叨叨,扭頭想拿帕子給女兒擦擦頭髮上的水,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東西都濕透了。
「爹,我穿的厚實,不會有事的,我過來,是有事想跟你說!」柒寶將這夏日可能發生的疫病,還有難民入城可能引發疾病交叉感染,以及會引起的騷動都講了一遍。
趙蓮舟點頭:「你說的這些,我都有想過,所以,今日過來,就是為了看看,這幾日難民入城情況!」
柒寶瞥了眼城外排老長的隊伍:「還不停有人進來嗎?」
趙蓮舟無奈道:「江北一帶是陳王天下,連年暴征,已經讓百姓難以生存。
這兩年戰事不斷,就有豪強大戶自立為王,殺死了陳王,鬧得整個江北地區亂成一鍋粥。
不管是哪一條路,走到這裡的他們,都是老天垂憐才得以存活至今。
你爹我,又怎麼能斷了他們最後的生機呢?」
天災人禍,流匪逃兵,猛虎野獸還有難民自己拉幫結派,能活著走到這裡的人,真的已經是運氣了。
柒寶看了眼城外:「爹,這麼多人,城裡肯定是容納不下的,已經分出去了嗎?」
趙蓮舟看了眼天:「分出去也沒奈何呀,眼下這麼大的雨,這些人身上不是傷就是病,便是有了落腳地,沒房子沒吃食,還是一個死!」
柒寶勸道:「爹,咱不能坐這兒等著他們排隊登記檢驗身份了,直接出個募工牌子,願意勞作換取吃食衣物的出來登記。
無論男女,讓他們先去城外建房子,不管如何,先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再說!」
這些人口音重,幾乎百分百是文盲,一個個審查效率慢的要死,這樣登記,等過年城門口還得排隊!
「入選做工的人,必須有兩戶人作保,若是身邊無妻兒老小,又無人作保的,就送去河堤做工!」
能走到城門口的,多半是結伴而行,要是單獨一人,那就有些玄妙了。
趙蓮舟聽了女兒的話,也覺得有些道理,忙讓幾個通曉方言的官吏出去登記。
人很快散去大半,統一帶去附近的幾個村落安置。
寧王攻城之時,將附近幾個村落屠殺殆盡,這幾個村子,一直沒安排難民過去,就是留作暫時收留所。
柒寶見城門口忙的厲害,索性也擼袖子上去幫忙登記發放名冊。
次日,雨還是沒停。
趙蓮舟已經命人在成樓前支起幾口大鍋熬煮藥材,預防各種疫病的藥湯子先給喝上。
府衙人手不足,韓夫子抽調了十幾個學生過來幫忙。
也不知是趙蓮舟太過平易近人,讓人覺得好欺負,還是朗州太過安穩,居然有流竄的匪賊打起了朗州城的主意。
一個叫洪天王的山寨頭子,居然集結了二百來人,拎著長刀短棒,還有鋤頭菜刀這些玩意來攻打朗州城。
城樓上日日守衛的官兵,一見這陣仗,嘿,來活了!
大人面前,他們還不得好好表現一番。
結果還沒等他們出手,柒寶就帶著人殺了出去,把那一眾賊寇生擒活捉,全都送去修堤壩了。
城裡的鄉紳富戶紛紛側目,原本還想著跟趙蓮舟結親的人家,紛紛打消了念頭。
要不起!要不起啊!
一直忙到七月底,雙胞胎都滿月了,難民才安置的差不多。
「天氣時冷時熱,疫病難以掌控,你等在城門口,一定要多加注意,萬不可大意!」
趙蓮舟吩咐完,就見官道上,遠遠插著黃旗飛奔而來的信使。
「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