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瞪了那說話的人一眼:「為啥?城裡糧食鋪子都搶好幾家了,和縣那邊不但搶糧,還有搶人搶牲畜的。
你們誰家糧食多的吃不完,可以去城裡搭個粥棚施捨做好人,我可沒那家底子!」
最近老有搶劫之事,村里人也是有所耳聞的。
只是大家都忙著收拾家裡,清理田地,壓根沒空管這些。
村民們不吭聲了,遭了災日子已經很難過了,再遇上搶劫,那還活不活?
趙蓮舟清了清嗓子,對大家道;「各位叔伯兄弟,大家也別怪明叔說話重了些,如今縣衙為了維持城裡安穩,自顧不暇還得請駐軍幫忙。
你們以為,他們會來管鄉下人的事嗎?」
他見眾人面色凝重又道:「這次發大水,死了那麼多人,都入了秋的天,還熱的邪乎!
死了的那些人和牲畜沒人埋,就會在外頭腐爛生蛆,這天一曬,怕是要出瘟疫啊!」
村里老人唉聲嘆氣:「三娃子說的沒錯啊,從前大旱大澇過後,都會發瘟疫,十室九空到處死人。
那瘟疫啊,最少也得兩三年才能緩過去,活下來的,那都是命硬的人啊!」
跟在趙蓮舟身後的虞大郎,背過身悄悄擦了擦眼角。
他就是那年天干,和娘一起投靠舅舅家,被舅舅給賣掉換口糧的。
柒寶拉了拉他的手;「大哥,你別怕,以後柒寶會保護你的!」
原本很傷心的虞大郎,對上妹妹肉乎乎的小臉,心裡那點傷感漸漸褪去。
趙蓮舟看了眼小女兒,繼續道:「所以,咱們要守住咱們的村子,保護好老人妻兒,不叫咱被人害了呀!」
陳二哥那是虞家絕對的追隨者,他第一個站出來:「趙老弟說的沒錯,咱頂風冒雨搶回來的糧食,自家人都不夠吃,咋能便宜了別人呢!」
柒寶趴在虞大郎肩頭跟著嚷嚷:「就是呢,不能叫壞人搶我家糧食!」
村長敲打眾人:「看看,看看!人家一個三歲小娃娃,都明白的道理,你們咋就不明白呢?
這大熱的天,家裡地里一堆堆的活兒,我還得站這裡,跟你們像老娘們一樣絮叨,鬧心不?」
路過的五嬸婆插嘴:「我說村長兄弟,你別一口一個老娘們,咱老娘們懂事著呢。
我回頭就叮囑我兒媳,她要回娘家就趕緊回,別誤了村里事!」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打定主意,要把閨女一家給接回來,不能讓閨女和外孫遭了殃。
大家心裡紛紛琢磨著這事,等村長安排好值守之事過後,轉頭就叫家裡人去通知親戚朋友,生怕三天一過,村里不讓進人了。
在山上窩了半個月的虞家人,開門的一剎那,心瞬間跌進了谷底。
滿院子都是淤泥和雜物野草,一片狼藉蓋的台階都看不見了。
虞五郎忍不住哭了起來,哭得一抽一抽的:「咱家....咱家可咋辦啊?」
梁璟冽心也跟著沉沉的,他自小在王府長大,金尊玉貴的養著,灑掃漿洗都有奴僕,壓根沒見過這般場景。
他從前聽祖父講過百姓不易,還很天真的問:「他們沒米吃,不可以種菜養雞吃嗎?」
祖父當時臉色很難看:「你生在富貴窩,不知天下蒼生艱難,竟然說出不食肉糜這種話來。
也不知你爹娘是怎麼教的你,該是讓你讀書明理了!」
此時此刻,他才方能明白,那時候,祖父失望的眼神,一方面是因為百姓,另一方面或許就是他那尷尬的出身吧。
柒寶蹦蹦跳跳回來,遞給虞五郎一顆糖;「五哥,你別哭了,只要咱們家一家人好好的,就沒啥過不去的坎兒。」
虞水蓮收起低落的心情,安排幾個孩子:「別傷心了,趕緊收拾吧,天黑之前,咱得把屋子收拾出來!」
虞二郎帶著虞三郎、虞四郎,拿鏟子鋤頭,將屋裡淤泥一點點清理出去。
柒寶和梁璟冽、虞五郎兩個小的,拿著個小抹布,擦拭床板和柜子,得先把能睡覺的地方給收拾出來。
虞水蓮忙著收拾灶房,灶膛里全是泥,得挖出來才能生火做飯。
月亮出來時,她才堪堪將灶房收拾乾淨,先給要去值夜的虞大郎下了碗麵條,才著手準備家裡人的飯。
柒寶和梁璟冽坐門檻上,一邊一個靠門框上打瞌睡,連蚊子叮臉上都沒發應。
在灶房裡幫忙燒火的虞五郎,小身子歪倒在乾草上呼呼大睡,睡得口水流了老長。
虞水蓮心疼不已,這一天下來不單是大人辛苦,小孩兒們也很累的。
重的東西他們搬不動,輕巧些的就得不停倒騰,挨個屋裡收拾打掃,夠不著的地方,也得墊個板凳爬上去收拾。
「這可都沒吃飯呢,一個個的都叫不醒了,可咋弄?」虞水蓮拍拍柒寶小臉蛋,臉上髒兮兮的,跟個小花貓一樣,眼皮被蚊子盯出個大包,腫的老高了。
平日裡這孩子,身上起個小疙瘩啥的,就叫嚷著受不了,這會兒睡得死沉死沉的,咋叫都叫不醒。
趙蓮舟扛著鋤頭回來:「要不別叫了,讓他們睡吧!」
背著柴火回來的虞老頭不贊同:「這還是下山那會吃得飯,都過去幾個時辰了,小娃腸胃弱,餓太久了不好!」
這也就是虞家人待孩子不一樣,要換成村里旁人家,一頓兩頓不吃又能咋的,反正又餓不死!
「柒寶,柒寶!」
虞水蓮勉強把柒寶叫醒,餵了兩口飯,孩子頭一點一點的又歪了過去。
倒是挨她旁邊的梁璟冽突然睜開眼,眼裡茫然又有幾分警惕看四周。
趙蓮舟心知這孩子沒安全感,這會兒睡迷糊了,突然醒來心裡害怕,趕忙將他抱懷裡哄:「別怕別怕!想睡就睡吧,叔在這兒呢!」
梁璟冽眼神漸漸渙散,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飯吃不成了,夫妻兩個將三個小娃抱床上,一排放好,繼續出去收拾。
剛放上床,柒寶突然睜開眼:「村口,壞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