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到底誰的鍋

  第305章 到底誰的鍋

  「我就是訓了這些小兔崽子幾句,告訴他們不好好幹活,會被抓去頂罪……」

  胡總管下意識的回答。

  轉瞬間,他就驚出了一身冷汗:「不,不是,我,我就是嚇唬嚇唬他們,大人明鑑啊!小人真的沒有別的什麼意思!」

  「有沒有別的什麼意思,你到牢裡頭,對著審訊的人去說吧!」

  凌渡臉黑的不像話,對著守九冷眉冷眼的說道:「查,給我仔仔細細的查!我倒是要看看,這裡面究竟有多少人,是受了京裡頭不想要自己手爪子的人指使!」

  「是!」

  守九神情嚴肅,又很有眼色的,給了兩個衙役使眼色,讓他們把胡總管給帶了下去。

  凌渡沒有阻攔,反而再次下令:「給京里遞個消息,告訴他們,要是再有哪個不長眼色的,把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來,就別怪我扯出一個剁一個。」

  「是!」

  守九應了一聲,轉頭親自去安排了。

  他家大人這話,是想要給京城裡的那些人,降降職、罰罰俸了。

  林拾五沒想到她爸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氣。

  她只是覺得,胡總管的那些話,聽著不舒服而已。

  但具體是怎麼個不舒服法,她也並不是很能夠說的出來。

  就感覺……

  好像本來沒有多麼腐敗多麼官官相護的一個地方,到了他的嘴裡,就成了臭水溝子一樣的爛地,裡面藏著的,全都是一些魑魅魍魎,蠶食著百姓的血肉,用無辜百姓的性命去頂罪扛責,堵天下悠悠之口,自己卻又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法外逍遙,肆意妄為……

  可這個朝廷,真的就那樣腐敗不堪,以至於到了一個小小的總管,也有了頤指氣使的官威,動不動就用拿出去頂罪這樣的話,去威脅一些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嗎?

  她覺得其實還不至於。

  雖然這個地方,必然避免不了的藏污納垢,也避免不了的滿生蛀蟲。

  可總歸還有向陽的一面。

  那這樣的話,經過胡總管的嘴說出去,又落進了這些小藥童的耳朵里,會是什麼樣子呢?

  這些小藥童,明顯畏懼胡總管比畏懼她更多。

  她說的話,這些人未必會信會聽,但是胡總管的話,他們明顯是深信不疑的。

  這一方面,自然是因為胡總管在他們的心裡頭,植入了一種恐懼的形象。

  另一方面,她覺得,更有一些是類似孩子見了老師,總會天然的懂事聽話,甚至害怕一樣。

  她感覺胡總管對於這些小藥童來說,更有一點像是老師一樣的存在……

  那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會更加根深蒂固的,植入到這些小小少年的心底。

  屆時,他們長大了以後,仍舊還會記得這些話。

  他們會對衙門產生恨意、恐懼。

  會去迴避衙門的幫助,會不相信衙門裡的一切一切,進而也不會相信律法。

  再嚴重一些,他們的思想還會擴散到身邊人,身邊人又會擴散給身邊人。

  或許這樣的傳播並不會很廣泛,也或許並不會讓很多的人相信。

  但只要影響了一個、兩個、三個……這樣根深蒂固的偏見,就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滾越大。

  終有一天,超過了人力可以控制範圍的雪球,就會對人造成大面積的毀滅性傷害。

  所以,林拾五才會覺得胡總管的話,讓人很不舒服,也忍不住的去辯駁。

  「我來吧……」

  林拾五瞧著她爸還是很氣,臉黑的讓人不敢大口呼吸,直把那些小孩子,都嚇得要哭不敢哭。

  偏偏藥罐子裡頭,都還煎著藥。

  這會兒正是應該盛出來了。

  不然再熬上一會兒,怕是就要干湯了。

  她想了想,主動的上前,幫著他們把藥都倒了出來。

  耐心了些,又柔和了語氣:「拿去前面吧,別耽擱了用藥。」

  小藥童們都有些怯怯的看著林拾五,不敢動。

  「放心吧,沒有人會遷怒你們的,是胡總管說的話不對,不過,也確實不能夠耽擱了前面的用藥,剛剛是我考慮不周了,打擾了你們做事。」

  林拾五很是誠懇的說道。

  小藥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忍不住的害怕。

  就在林拾五還想要在繼續勸說的時候,前頭突然就傳來了方大夫中氣十足的聲音:「後面的怎麼回事兒,藥呢?藥怎麼還沒來?不知道病人還在急著搶救嗎?」

  「啊!」

  有小藥童驚呼了聲。

  隨後很快的端著藥碗往前面去了,嘴裡還在喊著:「來了來了,這就來了。」

  林拾五:……

  或許有的時候,也不一定就是需要懷柔政策。

  幾個小孩子都跑了出去,剩下的衙役,也都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小院子裡,很快就只剩下了凌渡和林拾五兩個人。

  林拾五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試試剛剛被她淨化過的水,看看事情是不是跟她想的那樣,最關鍵的地方,是來自於水。

  凌渡本以為閨女看到他不高興,會先來哄他的!

  結果不僅沒有,閨女甚至連一句安慰關心的話都沒有。

  難受,想哭,老父親養了這麼多年的閨女,居然還給養丟了。

  凌渡的目光幽怨了。

  林拾五就是不回頭,都能夠猜的到,她爸這會兒肯定是做作的擺著小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爸!」

  她毫無徵兆的喊了一聲。

  凌渡一開始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閨女剛剛喊的是一聲爸之後,激動的手都在顫:「閨,閨女,你剛剛是喊我……」爸了嗎?

  可話到了嘴邊,又不太敢問出口。

  林拾五把藥材都按著順序一一放好,回過頭看著凌渡的這副樣子,還挺無可奈何的。

  獨獨沒有心疼。

  「爸。」

  林拾五又喊了一聲。

  凌渡這一次聽清楚了,老淚瞬間縱橫。

  「閨女……」

  他這情緒才剛剛的醞釀起來,林拾五就一句話,終止他好不容易做出來的表情。

  「你剛剛怎麼發那麼大的火?」

  林拾五像是公事公辦一樣,問起凌渡來。

  凌渡一下子就癟了嘴:「閨女你太沒有情趣了,一點都不知道關心人家……」

  「打住!」

  林拾五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這話,我家洛棠來說還行,你說……拜託你要點臉吧凌富貴!」

  千方百計的來當她爸爸,現在說的都是什麼屁話。

  「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拜託你注意點!」

  林拾五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有些不想跟他在繼續說話了。

  凌渡心中已經暗暗的,給洛棠記上一筆。

  但他很有眼色的,沒有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

  閨女都已經很生氣了,他還是不要去觸霉頭了。

  「我知道我錯了,剛剛是我說錯了話,爸給你道歉。」

  凌渡很是小心翼翼的。

  林拾五看著他,更多還是無可奈何。

  「我剛剛就是覺得京城裡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長了。」

  凌渡估摸著林拾五沒有那麼的生氣了,便老老實實的,跟她說起剛剛生氣的原因。

  「其實你剛剛的感覺是正確的。姓胡的,說的那些話,的的確確就是讓人心裡不適。」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凌渡的臉色,少有的凝重與嚴肅。

  「如果,平常人看來,或許會覺得胡總管這樣一個職位,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地方。」

  「畢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醫堂管事罷了,就算是想要做什麼為非作歹,仗勢欺人的事情,也根本就沒有那個權限。」

  「可事實上,又偏偏是這樣子的人更為可怕。

  上行下效,上面若是有人動用了這種裙帶關係的話,底下的人看了學了,只會更加的肆無忌憚,突破底線。

  畢竟上面的人還會有些顧忌,總要防著自己被查出來。

  下面的人卻會覺得,我上頭有人,無論捅出了多麼大的婁子,總歸是有人罩著。

  所以一旦胡總管這樣的人放縱下去,他就一定會成為一方的土皇帝。

  到時候一旦有人,遇見了什麼冤屈,碰到胡總管這樣的人,總歸是有多少張嘴都說不清楚。

  甚至很有可能,他的聲音都無法傳遞出去。

  畢竟到了那個時候,這四周的所有人脈關係都會是與胡總管有些利益相關。」

  凌渡臉色冷寒:「而這樣的事情,深受胡總管之流所害的人,自然會怨恨胡總管,可同時他們也會怨恨朝廷與衙門。

  他們會覺得,是因為朝廷的不作為,甚至是放縱與維護,才造成了胡總管之流大行其事,搜刮民脂民膏,欺負鄉鄰。

  時日久了,人們失去了對朝廷的信任。

  等到了一個臨界點的時候,等他們被壓迫的無路可走的時候。

  這些人就一定會集結起來,反抗胡總管之流,同時也會反抗朝廷。

  朝廷相當於在無形之中,失去了一切可以信任的地方,憑白承受無妄之災。」

  凌渡略猶豫的,想跟林拾五透露一些自己的事情。

  正猶豫間,林拾五卻有不同的看法。

  「無妄之災倒是說不上吧。」

  她道:「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長期放任胡總管這樣子的人下去,勢必會讓民眾產生對朝廷不好的看法。

  可是,之所以胡總管這樣子的人,會在他所在的地方肆意妄為,無所顧忌,多少也有朝廷監察不力之責。

  所以哪怕,最後真的發生了暴動,也不能只計較胡總管之流的罪孽,對於監察也該有所計較。」

  「可是監察之責說的容易,做起來卻並不輕鬆,總歸是難免有所疏漏,要是因為這一種疏漏而造成了不必要的禍亂,那不是無妄之災是什麼……」

  凌渡想要反駁。

  林拾五瞥了他一眼:「所以,朝廷的監察機構,出現疏漏造成了禍亂,這難道不是他本身的責任?

  監察機構,就是要行監察職責。

  如果做不到的話,或者是因為自己沒有顧及到而出了問題,那不就是自己的工作不力、玩忽職守嗎?

  憑什麼可以因為一句有所疏漏而逃避責任?

  因為自己的工作出現問題,從而產生了不必要的麻煩,那麼造成的一切後果不就應該由出了問題的相關之人來承擔嗎?」

  凌渡沉默了。

  「凌富貴,我覺得你之所以會覺得,這件事情更多的責任,是在胡總管之流,原因是你這一世的身份吧。」

  林拾五沒有過多的,在這件事情上糾結。

  「其實你的想法也不能說完全的不對。

  只不過我們身處於兩個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階級。

  所以我們看事情的方向不會一樣。

  那麼容易被觸動的點也會有所偏差。」

  「是我沒有考慮全面……」

  凌渡從善如流的認錯。

  林拾五卻搖了搖頭:「這其實也並不是你的錯。縱使一個人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有疏漏總歸是在所難免。

  更重要的還是及時止損。

  並且講出更合理的辦法,防治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她說著,忍不住的笑了笑:「當然了,所謂合理有效的辦法,其實更多也只不過是我們美好的祈願罷了。

  只要有利益存在的地方,總會少不了有人以身涉險。

  總會有一些罪惡是屢禁不止的。

  但我們卻也不能夠因為這樣子,就放棄對他們的繼續打擊。」

  凌渡聞言,鬆緩的笑了笑:「我本來還想著該怎麼跟你說一說我這一世的身份。

  倒是沒有想到你提前猜到。」

  「我可沒有猜到,你可別亂說。」林拾五臉不紅心不跳的的否認:「甚至對於你這一次究竟是什麼身份,我也根本就不感興趣。

  你也不用告訴我,我一點兒都不想聽,更不想從你這個身份裡面得到什麼便利。」

  「我都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這麼果決的拒絕我。」

  凌渡做出一臉傷心的表情。

  「一旦我接受了你給的那些身份,指不定背後要承擔著怎樣的責任。

  我這一世難得如願,做了一個小小的農女。

  我更多只是希望平平凡凡的過日子,安安心心種我的地。」

  林拾五坦然的說道。

  凌渡想說,無論什麼身份,你都是受得起的……但看著林拾五明擺著拒絕的神色,這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閨女的性格,不能硬追著,不然的話,只能適得其反。

  「看你說的,我能有什麼身份……」

  凌渡違心的開口:「我要是真的能有什麼身份的話,還會來這裡做一個小小的縣令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