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采采,賀青終於沒忍住,蜻蜓點水一般,快速在采采唇上啄了一口。
當唇上突然一沉,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
采采猛地睜大雙眼,她難以置信的看向賀青。
夜風吹起,枝葉簌簌,紅綢飄飄,木牌叮鈴。
采采的腦袋嗡鳴,一瞬間眼前只剩下賀青。
片刻回神,她猛地推開賀青,漲紅著臉捂住了唇,一雙杏眸已然水霧迷濛。
「你......」
「你......」
采采慌了神,半響說不出話來,胸口起伏,渾身的血仿佛都涌到了臉上。
她不管不顧,扭頭跑開。
縱使再遲鈍,她也明白賀青在做什麼。
他竟然親她!
他怎麼能這樣!
她氣惱於他為何如此輕浮!
卻更惱自己怎會這般縱容他!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慌不擇路,她匆匆下行,險些撞到上行的遊人也不自知。
賀青急了,後悔自己太衝動,一路追在後面,又不敢出聲喚她,生怕她跑得更快。
兩人一跑一追,不知不覺便離了主路,在小巷中穿行。
到底采采的體力有限,方才不過心裡憋著一股氣,可漸漸的兩腿發軟,扶著牆根氣喘吁吁。
賀青見她累了,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心疼得緊,可張了張嘴,又不敢出聲。
只能這麼跟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
月光拉長她的影子,賀青試著避開些許,卻縱容自己的影子緊緊貼在她的身旁。
又走了一段,采采實在走不動了,賀青立即出聲。
「采采......」
「我送你回去吧!」
「方才是我孟浪了,對不起。」
采采不理,只覺唇上還殘留著那奇怪的觸感,仿佛還有他的氣息。
「咱們回去吧!」
「天色深了,穆老夫人該擔心了。」
他自知一時半會兒,采采恐怕不想理會他。
但放任她漫無目的的跑,又擔心她吹了夜風著涼,只得勸道。
「你若惱我,將你送回院子,我便立即向穆老夫人告罪,自請受罰。」
「要殺要剮,我都任由你處置!」
采采聽到又是殺又是剮的,腦海里冒出賀青被外祖母責罰,渾身血肉模糊的樣子,沒來由的心尖一疼。
想到以外祖母的性子,若是知曉賀青對自己不敬,還輕薄自己,他必然沒有好下場,采采又十分不忍。
況且,親她的事兒,怎能再叫第三人知曉?
外祖母若是知道了,必然會告訴父皇和母后,到時候必然又是一陣風雨,而賀青哪裡有命活?
采采越想越心驚,立即扭頭氣惱道。
「不許你去!」
「此事就此作罷,只當是沒有發生。」
「今日後,你不許再跟著我,我不想見你,你離得遠遠的,聽到沒有!」
賀青心中劇痛,似萬箭穿心。
他垂下的眸子裡,星河暗淡,夜幕深沉。
哪怕明知如今她在氣頭上,可偏偏出口的這些話,句句割喉。
他沒有開口,只是安靜的沉在了黑暗裡。
采采見他不動,似乎整個人都被濃墨浸染,抿了抿唇,有些不忍。
可他方才的舉動,實在太過逾矩!
再者,她還不是不願他受責罰......
心中就生出諸多氣惱,采采索性對他視而不見,扭頭辨別放心,自顧自的向前走。
賀青依舊跟在她身後,只是氣息收斂,仿佛只是一團沒了生息的黑影。
五安城本就不大,兜兜轉轉認清了方向,很快便回到落腳的院子。
落花早就焦急的等在了巷子口,見采採回來,急切的迎了上去。
「姑娘可算回來了!」
「唐府已經打發人來問過兩回,奴婢幫著擋下了。」
「可老夫人不放心,這會兒車馬已經在路上了!」
「還好姑娘回來得及時,快快回去洗漱更衣。」
采采見到落花,也重重鬆了口氣。
她再回頭,賀青遠遠的停下了腳步,站在黑漆漆的屋檐下。
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月光已經斬斷了兩個人依偎的影子。
采采的耳邊一邊聽著落花的嘮叨,一邊暗想。
或許今晚的一切,只是一場荒唐的夢。
她身後的賀青,目送她越來越遠,直到進了院門消失不見。
仿佛兩人之間,隔出了一道天塹。
可賀青哪裡會任由天地阻隔?
他既認定,便絕不放手。
縱身躍起幾個騰挪,人已經落在了院中的屋頂上。
采采的身影在廊下匆匆而行,他默默的注視,直到送她入了內院的偏房。
窗戶上,昏黃的燭火印出她的身影。
他就這麼看著,直到未晞尋她,二人對燭嬉鬧,直到穆老夫人回院,兩女相攜去迎。
直到她重新回屋休息,落花吹熄了燭火,再無她的身影。
他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屋後的牆根,後背貼著牆,耳朵微動,聽到她翻轉身子發出的細碎聲音。
就這麼靜靜的守到了夜深,她的呼吸變得均勻,才安心離開。
采采是被一陣鳥鳴吵醒。
她原以為,昨夜會難以入眠,不曾想竟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許是累了吧!
她心中暗忖。
復又想起昨夜姻緣樹下,她忽的將被子蒙住腦袋,臉上又不自覺的燒了起來。
「姑娘,時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起身。」
過了一會兒,落花端著銅盆進屋,見采采將自己裹在被子裡,在床榻上翻滾,笑著開口提醒。
采采聽到落花的聲音,身子一僵,用力甩甩腦袋,將那惱人的賀青甩出了腦海,這才掀開被子起來。
洗漱一番後,她便去了正屋和未晞一道,陪穆寶雲用早膳。
見兩丫頭氣色極好,穆寶雲笑著打趣道。
「你們如今都大了,不喜跟在我跟前拘束了吧?」
「這才縱容你們一日光陰,臉上都鮮活幾分。」
「正巧此間事了,咱們也要啟程回京,等到了京中,你們便自去尋同齡的玩伴吧!」
采采聽了這話立即纏過來撒嬌道。
「外祖母冤枉!」
「采采最喜歡跟著外祖母了!」
「只那唐府太喧鬧,戲都唱了兩天,吵得腦仁疼,這才躲懶的,外祖母可不能冤枉采采。」
未晞也嬉笑著挽住了穆寶雲的另一隻胳膊。
「采采說得對!」
「實在是唐家沒有同我們說得到一塊兒的姑娘,其餘城中的閨秀,又多拘謹不敢開口,瞧著她們,憋都快要憋死了。」
穆寶雲被未晞逗得哈哈大笑。
她哪裡不曉得這些?
便是那些請來的夫人們,在她跟前也一個個如鵪鶉似的,生怕行差踏錯。
更不要說那些不知被叮囑了多少狠話的小輩了。
不過穆寶雲並未覺得不妥,既立了威,自然料到了這樣的局面。
「好了好了,我已經命人收拾行李,咱們明日便可啟程回京。」
「這一趟出來,也算是圓了你們外祖父的幾樁心愿。」
「往後也難再有這樣的機會出京。」
穆寶雲嘆了一聲。
出門一趟本就不易,加之年歲已至,時日漸少。
雖辛苦些,卻也算是收穫頗多。
聽到回京,采采和未晞忽的沉默了下來,似各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