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過後,秦月夕按時來到村口的石頭地,看到所有被僱傭來的人都拿著工具,已經早早地在等著她了。
略微清點一遍人數之後,秦月夕滿意地點點頭。
一個不差,都很守時。
她將手裡的一本簿子打開,裡面寫著剛才被僱傭的所有人的名字。
「這本就是大家的出勤本子,到時候每日簽到畫押,傍晚時分發放工錢,這樣錢帳分明,咱們彼此都安心了事。」
秦月夕將本子給大家展示了一下,這也是僱工的基本流程,接下來就是每人過來簽到,隨後就可以開始上工了。
這一塊石頭地果然是塊硬骨頭,才開始開工,一架犁耙就磕上了一塊大石,耙齒雖然未斷,但那刺耳的摩擦聲卻讓每個人聽了都忍不住一陣牙酸。
「顧家媳婦,看來得慢點兒來了,我們先用鋤頭過一遍,把有大石的地方標記一下,然後再慢慢想辦法,不然有多少犁耙都不夠毀的。」
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走過來,對秦月夕提了個建議。
他家裡也有幾畝田地,雖然也挺貧瘠,但比這石頭地卻要好上很多,經驗相對其他人來說也更為豐富些。
秦月夕親自過來看了看那塊大石,露出地表的部分不多,大半都藏在地下,還是幾個人過來拿鋤頭刨了一會兒,才把那一整塊大石給刨出來。
好在剛才牽著牛拉犁耙的人走得不快,否則要是撞得狠了那耙齒是非要斷掉不可的。
「那就聽你的,穩著些來吧。」秦月夕應允了,又招呼大家繼續幹活。
二十幾個男人分成四組,兩組分別從地頭和地尾向中間鋤地,兩組則在中間分別向地頭、地尾鋤過去。
這樣不浪費勞力,又能節省時間,比起用牛拉犁耙也慢不上多少。
秦月夕也沒有閒著,她掄鋤頭不行,但打個下手還是可以的,有些邊角的雜草處理處理,倒也不是只站著監工。
忙忙碌碌之間,時間就過得飛快,等秦月夕聽到有人喊她名字抬頭去看時,才發現居然是顧梓晨。
「哎,你不是進城去採買東西了,回來的這麼快?」
她暫時放下手中的活走過來,向他身後張望著,果然看到自家牛車就停在不遠的地方。
車上堆得滿滿的,除了兩架犁耙之外,還有些鋤頭、鐵鍬之類的農具。
「現在已是晌午,不過是去縣城而已,回來也快。」
顧梓晨見她走過來,忽地遞來一條濕毛巾,「擦擦。」
「啊,謝謝,也該讓大家都歇歇了。」
秦月夕微微詫異,顧梓晨是什麼時候在身上帶了一條濕毛巾的,她在接過毛巾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那我招呼他們來把工具卸了,你也一樣回家吃飯休息一下。」
顧梓晨說完不待秦月夕回答,就轉頭對田地里招呼著「大家過來一下,幫忙把東西卸一下,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地里幹活的人聽到了,也互相招呼著,三三兩兩地都往隴邊靠過來。
秦月夕見人都到齊了,又說道「大家再辛苦一下,幫著把那些農具卸下來,就可以回家吃飯休息了,午間休息一個時辰,下午再繼續。」
「不辛苦不辛苦,就是再出把力的事兒,何況顧家媳婦給的休息時間足足的,這樣的東家上哪兒找去啊!」
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立刻就迎來一片附和之聲。
有那心思活絡的,已經開始在打新的算盤了。
秦月夕不僅給工錢大方,在休息時間上也不苛待。她除了這十畝石頭地之外,據說還有五十畝還不錯的良田。
顧家滿打滿算才五個人,不是肩不能擔手不能提,就是行動不便,肯定是要僱人來種的,到時候不管是收租子還是給工錢,必然也不會有所虧待。
若是現在好生表現的話,說不定下次她再僱人種地的時候,會優先考慮自己。
抱著這樣的心思,他們干起活來就格外賣力,三兩下將所有的農具卸下來,就碼得整整齊齊地堆在樹下,這才跟秦月夕告辭離開。
目送著最後一個村民離開,秦月夕才轉身看著始終等在一旁的顧梓晨。
「顧大哥,你也回去吃飯吧,我在這兒再坐會兒。」
她沒有明說是要看著這些農具,這麼多東西堆在這兒,難保不會有貪小便宜的過來順手牽羊。
大型的犁耙拖不走,那些鎬頭鋤頭之類的都是嶄新的,順手抱走幾把還能換上幾文酒錢呢。
顧梓晨沒動,反而對秦月夕說「還是你先回去,我跟著牛車顛簸一路還未消汗,此處樹下陰涼,恰好讓我歇息一陣。」
他說著還用手扇了兩下,仿佛真有什麼涼風一般,認真說瞎話的樣子讓秦月夕險些就「信」了。
她嘴唇微動著,最後還是淺淺一笑,點頭道「那也好,我快些吃,然後也來這樹下歇涼。」
顧梓晨撇過頭去不再看她,仿佛四下里早已諳熟的景色又開出什麼花來,目光專注得仿佛已經沉了進去。
秦月夕也沒再多說什麼,握在手心的濕毛巾已經被暑氣蒸得半干,都在提醒她速去速回。
她轉身快步離開,而被留在身後的男人才將視線調轉回來一路追著她,眸底映著高天上的流雲晦暗明滅。
秦月夕進門時,顧父已經回來準備吃午飯了,見她只是一個人回來便隨口問了句「月夕,梓晨還沒有回來嗎?」
「他回來了,剛才就在村口地頭那兒讓人把買來的農具給卸下了,說是出了一身汗要消消暑氣,就讓我先回來吃飯。」她如實地把情況一說,顧父便點點頭,沒有繼續多問。
顧青青將一碗滿得幾乎要冒尖的米飯擺在她面前,笑眯眯地說「那……月夕姐你等下要去給我哥送飯嗎?我好像忘了跟你說,我哥早年在軍旅中吃苦落下了毛病,不按時吃飯就胃疼不已要好久才會緩過來,倒也請過有名的大夫來治,可都沒有什麼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