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這塊地的土質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秦月夕站在田地中,從地上抓起一把土,在指間搓揉了一下,感受著土壤的粘著力。
從指間的觸感來看,這塊地的肥力尚可,大概與顧家村那邊中上等的土質相當,但是比起之前那座田莊占用的土地來說,卻是差遠了。
「不是,以前這邊的地肥力還要更好一些,只是這些年種下的糧食都是一年兩熟,甚至是三熟,將地的肥力都用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不是一下子用得太過,之後不管我們怎麼追肥,結果都不太好。」
那農人也是個老莊稼把式,一張臉被太陽曬得黝黑髮亮,雖然看上去渾身精瘦的沒幾兩肉,可是卻很有一把子力氣。
他剛被秦月夕問問題的時候,因為他是東家的客人,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到了後面秦月夕問的問題都極為專業,讓他有種也跟農人交流的感覺,便逐漸放鬆下來,說話也跟著順暢多了。
「你們都試過什麼樣的追肥方法?就是使用農家糞肥和草木灰嗎?」
秦月夕發現這幾乎是使用最頻繁,範圍最廣、成本也最低的增加土壤肥力的方法了,果然那老農點頭道「沒錯,這位貴人看來也是很懂農事的,咱們用的就是這樣的追肥方式,只是在別處都有成效的,拿到這邊來用卻沒有什麼效果,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又說「咱們種糧食,就是靠著產量吃飯的,除了要交給東家的租子,還要留下來年的糧種,剩下的才是咱們自己。這產量是一年比一年低,要交的租子和留的糧種還是那麼多,最後辛苦了一年,最大的虧空還是落在咱們自己的身上。」
老農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把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等到他一吐為快之後,才發現自己似乎是說錯話了,怎麼能當著東家的面兒抱怨這些,這不是在說東家不給減租不厚道嘛。
他頓時變得臉色煞白,雖然皮膚黝黑也看不太出來,但是那明顯變得慌亂的眼神卻已經出賣了他真正的心思。
秦月夕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稍微一回想他剛才說的話,再用眼角餘光一瞥身邊的江秦,頓時就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
她沒有刻意地為那老農打圓場,因為她知道以江秦的為人是不會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遷怒於人的。
「我倒是知道一種可以很快增加土壤肥力的方法,您若是覺得信得過,不妨一試。」
秦月夕直接將話題岔開到如何增加土壤肥力的方法上,只是她提議的時候卻忘了他不過就是個佃戶而已,要種什麼根本也由不得他自己。
果然那老農面上就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猶豫地說「這位貴人,老漢我就是個佃戶啊,這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我覺得您能給的法子一定是最好的法子。」
秦月夕這才注意到自己是哪兒出了錯,轉頭看著江秦笑吟吟地說「瞧我,說話就把正主給忘了,你這個東家就在我身邊呢,我卻問別人去了。」
江秦也同樣報以微笑說「無妨,江某也對顧少夫人提到的法子很感興趣,畢竟這土壤肥力的多少,也會影響到糧食的產量,而且有了這個法子之後,不僅是可以為此處的土壤追肥,就是其他處的也能同樣適用。」
「江公子就放心好了,這個法子是經過我反覆實驗過的,保證有效。而且我們村裡的人跟著我的法子來用,今年夏季的收穫期就能初見效果了。」
秦月夕並沒有敝帚自珍的意思,反正這片土地的肥力上來之後,種下的還是她的糧種,受益的也是她,至於江秦會不會學去用在別處,就是用了又如何?
「那就請顧少夫人賜教吧。」
江秦目光灼灼地看著秦月夕,她總是能給他帶來許多的驚喜,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
秦月夕剛要說話,卻聽到鬼手李的聲音遠遠傳來「妹子,你在下面站太久了,回來喝口水,吃點兒水果,那地又不會跑,你急得什麼。」
他的話恰好打斷了江秦的凝視,而秦月夕卻似是一無所覺,笑著回了一句「大哥,一看你就是沒有誠意,若真是心疼你妹子我,就該把茶水和水果給我送過來,左右又不是很遠的距離,但可代表你一片疼愛我的心呢!」
鬼手李聽了這話,忍不住笑罵道「你這丫頭,可別仗著我那梓晨妹夫疼你,就欺負大哥我,是打量著我打不過他,還是想著那我送人頭給他練手。」
江秦原本也是笑著聽兄妹二人之間的「嘴仗」,但當他聽到顧梓晨的名字時,目光明顯閃了一下。
他幾乎是同時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了為何鬼手李的態度會那麼怪了。
難不成他是把自己當成了覬覦秦月夕的登徒子在防備著了?
江秦幾乎要笑出聲來,他堂堂江南江家的少家主,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不能擁有,就算是他真的很欣賞秦月夕,那也不代表就一定要對她動了什麼心思。
他自認坦蕩蕩,但對於無端就被人猜忌防備,心中自然也就生出一份不悅和傲氣。
江秦漸漸收斂了笑容,目光與鬼手李的相觸之後,仿佛是瞬間就激起了火花,能夠聽到一陣「滋啦滋啦」作響的聲音。
原本他以為自己會堅持到最後都不動搖,卻沒想到心底某處隱隱有個念頭在蠢蠢欲動,居然就讓他不知不覺地調轉了視線。
鬼手李雖然離得遠,並不能將江秦微小的表情都盡收眼底,但是他那調轉視線的舉動卻是被他抓了個正著。
「哼,我就覺著這小子不對勁兒,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不對勁兒。梓晨不在,我可得幫他把人護住了,不能什麼秦啊楚的都圍上來,不勝其擾。」
鬼手李喃喃自語著,心裡那份身為兄長的責任感就更重了,甚至感覺到兩肩上都變得沉甸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