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新悅酒樓門口又排起了熟悉的長隊,這在之前售賣青菜的時候幾乎日日得見。→
依舊是有夥計拿著號碼牌分給排隊的人,恰好拿到最後一個號的人興奮地一揮拳,而排在他後面的人則發出陣陣哀嚎聲來。
「我說,不就是些糧食嘛,幹嘛還要限量供應啊,家裡人少的少買點兒,人多的多買點兒,互相勻著點兒不就得了。」
一個人嘴裡不住地抱怨著,原本沒能排上的人心情就不好,聽了他的抱怨就愈發煩躁了。 ✿❉✤
「行了吧,這要是你能排上,願意把自己能買到的份兒勻給別人嗎?別現在嘴硬說願意,實際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兒呢!」
「就是的,好東西誰不想要,不想要還至於這天寒地凍天還未亮就跑來排隊?」
「人家秦老闆這麼安排,也是為了咱們這些老百姓好,無非就是再早起些排隊唄,總是能買到的,要是不限量,人家大戶人家一囫圇地就給包圓了,你連買的機會都不能有!」
那個抱怨的人被別人這麼一懟,立刻就把嘴給閉上了,道理誰都懂,但是排了隊恰好就卡到自己沒能買上,那也是夠倒霉的。
他只能咽下這口怨氣,想著明日起得再早點兒,就不信回回都那麼倒霉。
剩餘的沒能排上的人也三三兩兩地散去了,而拿著號碼牌的則是裹緊了衣服,耐心地等著輪到自己。
不多時那發號牌的夥計又回來了,這回還另外帶著兩個人,拎著兩個碩大的銅壺。
他給每個排隊的人都發了只茶杯,隨後拎著茶壺的夥計就會給那人倒上一杯熱茶,一股濃郁的麥香氣撲面而來,竟然都是熬煮得釅釅的大麥茶。
「諸位客官,這也是秦老闆安排的。她體恤大家寒冬清晨排隊不易,說大家願意遵守她的規矩買東西那是瞧得起她,也得對得起大家的這份信任,所以除了堅持公平的限量制之外,也想為大家盡一份心意。」
「這大麥茶也是用秦老闆家自留口糧的糧食熬煮的,為的是讓大家在排隊的時候能夠暖暖身子,排在中後段的客官若是茶喝完了,還可以續杯。」
「至於茶杯,在您交還號牌的時候一併送回來就好了。」
夥計這一番話頓時迎來了一片叫好聲。
「秦老闆真是人美心善,連這點都想到了,就連我等自己都沒想到。」
「就是,什麼時候看到別家老闆能做到這種程度,手裡握著好東西從不愁賣,只管賺錢就好,誰還在乎其他!」
「所以說啊,要不怎麼就該著秦老闆家總出好東西,人家善心積德,那還能有個不財源滾滾的!」
……
夥計倒了一路茶,聽了一路的感謝,回去之後就一五一十地都跟吳掌柜說了。
「好了,你下去吧。」
吳掌柜揮退了夥計,身後站著的魏三隨即湊上前來,說「掌柜的,東家這一手確實做得漂亮,這一杯大麥茶要是在隔壁茶館裡,那也能賣出兩枚銅錢的價呢。」
「這都是小利,東家的眼光從來就不在這幾枚銅錢的得失上,你要知道人心易失,咱們東西好雖然是不愁買家,但是口碑這東西可就沒了。」
「是,掌柜的教訓的是,是魏三眼皮子太淺了。」
其實這道理魏三也懂,只是他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而已,吳掌柜也只是稍加提點,至於要如何做,還是要看各人自己的選擇。
吳掌柜把信件發出之後,很快就收到了秦月夕的回信,上面說了黑三確實是顧梓晨的人,如果以後有什麼事青雅不方便出面,也可以讓黑三他們代轉消息。
總之這條暗線可用。
得到了秦月夕的回應,吳掌柜終於放下心來,手下可用的辦事人多了,就不會那麼被動,他的底氣也就更足了。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流逝,轉眼就進了臘月。
北地天寒,在十一月中的時候下了第一場雪,隨後便久不久地就來一場或大或小的雪,地里已經完全養不活嬌嫩的綠葉菜,就連福順酒樓這樣的,也主要靠窖藏菜來撐場面了。
秦月夕的暖房中卻是一片生機盎然,琳琅滿目的各種蔬菜長勢喜人,似乎完全不受暖房外寒風呼嘯的天氣所影響。
顧師傅仔細地走過每一條田埂,幾乎是認真地查看著每一株作物的生長情況。
八間暖房占地也有個十餘畝的樣子,他自己一人是根本走不完的,便又寫信給葉長卿,將跟隨自己許久的兩位老師傅給要了過來。
如今他們三人各負責兩間暖房,工作量就減輕了許多,也能忙得過來了。
「這些菜差不多都可以採摘了。」
顧師傅隨手摘下一個紅彤彤的西紅柿,抹了一把就交給跟在後面小徒弟「嘗嘗,看看味道怎麼樣。」
那小徒弟接過來又隨手抹了兩下,就一口咬下去。
汁水四濺,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淌,他卻顧不上擦一下,急急地又吃了兩口,這才對顧師傅說「師傅,咱們這是種出糖霜紅柿子來了嗎?簡直太好吃了,裡面就像是撒了糖似的,我看咱們家的紅柿子拿出去,都不用糖來拌了,一點兒都不酸!」
顧師傅笑眯眯地說「你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著吃了個半青不紅的小紅柿,怎麼樣,那個酸不酸,澀不澀?」
小徒弟臉頓時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師……師父,徒兒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當時失手碰掉了!徒兒怕……怕被師父責罰,就想著……」
他也知道這是給顧家種的菜,不比在自家莊子上,別說摘了個半青不紅的西紅柿,就是再摘十個八個熟透了的吃,也沒人說他什麼。
「好了,我就是問問你味道如何,若是想責罰你,早就罰了。」
顧師傅擺擺手。
規矩自然是要講的,但是他這個小徒弟是什麼性情他最是清楚,絕不是那種貪嘴的,平時也是乖巧懂事不多話,學起東西來虛心又快,總是會讓他想起年幼的葉長卿來。
想到那個自己最器重的徒弟,顧師傅的喜悅就被沖淡了幾分,眼神也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