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的話頓時引起一陣哄堂大笑,尤其是剛才擠兌過那位書生的漢子,笑得尤為大聲。
「就是的,咱們能進來吃這一頓的,都是奔著免費,還好奇的心態來的,就誰也別笑話誰了。」
「你說你明明吃得放不下手,還要反過來說人家有心機是奸商,你們讀書人還不如我們這些粗人敞亮明白,直來直往呢。」
「要麼就是讀書把你們都讀出了一肚子的彎彎腸子,就想著怎麼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嘴上一套,心裡一套了?」
他這話說得有些太不留情面,把那書生說得臉色更加難看,身子都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一般,讓人懷疑會不會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那書生原本是好心想提醒,沒想到會被這麼個瘋子盯上,搞得他如今體面盡失,進退兩難。
吳掌柜是故意縱著那漢子把話說完的,那書生說得倒也沒錯,東家會這麼做,確實也是一種手段。
只是那書生說的難聽,既然有人能代東家教訓那書生一番,他自然也不會阻攔。
只是有些該說的話說完了,也就該輪到他這個和稀泥的登場了。
他揮退夥計,對那書生說「這位客官,您剛才應該只是一時之氣才會奮而起身欲走,所以您還是坐下慢慢把這一餐吃完,不知意下如何啊?」
那書生正愁場面無法收拾,吳掌柜就給他遞來了台階,當下便順勢坐下來。
「哼,要不是看在吳掌柜的面子上,在下才不會繼續留在這裡。須知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費糧食可是令人不恥的。」
旁邊那個漢子還想再說話,吳掌柜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了,而是直接宣布了另一件事。
「今日是新品初上,讓大家有個最直接的了解,所以今日並不限量,但是從明日起,咱們酒樓的新糧主食就跟當初的青菜一樣,限量供應了。」
「依舊是每日每人定量,超額不售,還望諸位周知。」
他話音剛落,那書生頓時就跳起來了,得意地對那漢子大聲說「看吧!在下剛才說什麼來著!就是先用好吃的吊住你們的胃口,勾著你們丟不下離不開的,當初賣菜是這個套路,如今賣糧也還是這個套路!」
「可嘆你們當中有人其蠢如豬,自己看不清就罷了,還巧言令色侮辱在下,扭曲在下一片好意,這可真是一片好心做了驢肝肺!」
「如今如何?在下沒有說錯吧?」
他狀似癲狂,可見剛才被那個漢子氣成了什麼樣,此時一逮到機會立刻就火力全開譏諷回去。
吳掌柜眉頭一皺,對那書生的不識趣生出一股濃濃的厭惡來,也不知這人是不是讀書讀的腦子也鏽掉了,竟於人情世故全然不通,到了此時,就在東家的地盤上這般詆毀於她。
他也知道別人並不知秦月夕是新悅酒樓的東家,但他自己是清楚的,所以酒樓他也要管好,東家他也要護好。
於是吳掌柜便收斂了笑容,一臉嚴肅地看著那人說「這位客官,您口口聲聲說是秦老闆使盡手段矇騙大家,請問她騙誰什麼了?」
「今日上新酒樓就出了公告,新糧減量漲價,請問這不是開誠布公是什麼?至於你們能進酒樓吃這一餐,也是之前那位公子仁義,願與大家共享美食,為諸位免單,你們才進樓來的,請問這也是秦老闆設計的嗎?」
他這一番問話把書生說愣了,沒想到剛才還是老好人,給他打圓場的吳掌柜會突然畫風突變,變得如此咄咄逼人起來。
「可是……可是上回的青菜,就是搞那勞什子的限購,不知多少人為了吃一口青菜,天不亮就守在酒樓門口排隊,若是來得稍稍晚了些,便要空手而歸。這對那些想吃又買不到的人,豈不是不公平至極?」
他半晌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只是找出的理由卻很是牽強,徒然招來另外一陣嗤笑而已。
吳掌柜更是輕蔑地說「做買賣本就是個你情我願,我們條件說得很清楚,接不接受在你。為何人家嫩買到,而你買不到?無非是人家起得比你早,那菜我們不賣給誠意滿滿想要買菜的人,還要等著客官您睡得夠了想什麼時候來買,句什麼時候來買嗎?」
「如此,倒是對得起您了,可又對那些付出汗水,犧牲休息時間的人何其不公?你不過是被影響了自己的利益而已,卻說是為人打抱不平,豈非可笑至極。」
「沒錯,掌柜的說的太好了,簡直就是說到咱們的心坎兒里去了!」
又是隔壁桌的黑瘦漢子,他可是憋了許久了,此時聽完吳掌柜一番酣暢淋漓的話,頓時忍不住喝起彩來。
「咱們都是粗人,不如你讀書人生得一張巧嘴。說起別人的不是來頭頭是道的,結果那一肚子算計都是為了你自己!」
「怎麼著,你是怕糧食限量你又買不到吃不上是吧,那就直說嘛,有這種擔憂的又不止你一個,非要指著別人的鼻子污人是奸商算計,這般行徑真是令人不恥!」
他說完原本是打算再啐一口濃痰表示鄙夷,可又想到這兒事新悅酒樓,而不是在大街上,便硬生生地又憋了回去。
「你,你們!你們合起伙來欺我!」
那書生至此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再度起身朝著夥計大吼道『這帳我自己結了,多少錢?』
夥計像是早就在等這句話了,立刻大聲報起帳來「客官,您點了米飯兩碗,饅頭四個,各種排骨、燉魚、燒雞七道,合計應付帳紋銀二十五兩。」
那書生一呆,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半晌才抖著聲音又問「你,你說什麼?這些是多少錢?」
「一共是紋銀二十五倆,客官您點的肉菜都是最大份量,咱們酒樓的菜分大中小份,價格不一,您點的七道肉菜全是最大份,所以價格昂貴也不稀奇。」
夥計雖然是笑眯眯地說著,那眼底的鄙夷卻幾乎要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