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秦月夕看到山腳處有無數閃亮的光點,那亮光排成一條長龍蜿蜒而動,向著山裡的方向過來了。
「顧家媳婦,顧家媳婦~」
「月夕姐~月夕姐你在哪兒啊!」
「月夕~月夕啊!」
夜風隱隱送來一陣陣的呼喊聲,就算是斷斷續續的聽不太清楚,可秦月夕依舊聽到了她自己的名字和幾個熟悉的聲音。
「他們……來找我了?」
秦月夕一愣,腳步不知不覺間停了。
她早就習慣了孤身一人,不管來去從沒有任何人會牽掛她、等待她,更不用說還會有人冒著危險出來找尋她。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胸中涌動著,讓秦月夕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她甚至如同一個侷促的孩子一般,不知該如何去應對那股陌生情緒的侵襲。
回應的話就哽在喉頭,秦月夕忽然發現,眼前這一幕場景在她有生之年怕是再也忘不掉了。
短暫的情緒激動過後,秦月夕終於冷靜下來,她一邊加快了腳步往山下走,一邊大聲回應著「我在這兒呢!」
有人聽到了她的聲音,朝這邊指著大聲喊道「這兒呢,在這兒呢!我聽到聲音了!」
隨即所有的亮點向這邊匯聚過來,紛雜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秦月夕甚至已經可以藉助火光看清為首幾人的臉。→
那是顧父、顧青青,還有幾個相熟的鄰居,至於後面的人也都是村裡的鄉親,只是並不熟而已。
秦月夕也加快腳步迎上去,還沒等她站穩,一個人已經當先一步撲過來,一頭撞進她懷裡。
「月夕姐,你終於回來了!」顧青青聲音顫抖著,拖著哭腔說了一句就說不下去了。
「月夕啊,你……唉,能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就好。」顧父站在一旁,說話也是氣喘吁吁的樣子。
他本就是文官,手無縛雞之力,能跟著村民一起進山走了這麼久,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秦月夕拍撫著懷裡抽噎不止的小姑娘,心知自己是把她嚇壞了,不由得升起一股愧疚的情緒來,放柔聲音勸哄道「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只是走得遠了點兒,回來就有些遲了。」
她是在哄顧青青,也是在跟顧父和村民們解釋。
顧青青從秦月夕懷裡抬起頭來,臉上還掛著淚痕,用手抹了一把倔強地說「誰哭了,我哪兒哭了?我這是生氣,氣的!」
「你不知道娘親都急成什麼樣子了,還有我哥,這裡的鄉親們都是哥一家家親自登門去求來的,你說說你,還讓不讓人省心了!」
她雖然說起話來毫不客氣,一聲聲都是埋怨,可聽在秦月夕耳中卻全都是一聲聲的關懷在意。
她目光柔和地看著顧青青,不住地點頭應和著,卻也不打斷那小丫頭的抱怨。
「好了青青,找到月夕就好了,鄉親們也跟著受苦了,有什麼話咱們回去以後再說吧。」
最後還是顧父出來打起了圓場,這才讓顧青青停下嘮叨,但她還沒消氣,氣呼呼地瞪了秦月夕一眼,又一扭頭不理她,可一雙小手還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臂不放。
秦月夕任由她抓著手臂,對圍過來的村民們歉意地說「對不起大家,讓你們擔心受累了。」
「顧家媳婦啊,你一個女人家孤身進山本就太過危險了,又久久不回來,不怪老顧一家擔心,你說換了誰誰能不擔心啊。」
與顧家最相熟的那位嬸子站出來,她夫家姓杜,村里人都稱呼她一聲杜嬸子。
「哎呀,人能平安回來就好,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顧家還有人等著他們回去呢。」
又有人在後面說,他離得稍微遠一點兒只能聽到聲音,是個不常走動的。
「好好,咱們回去吧,天色已晚,山里可不安全,萬一再遇上什麼猛獸的,大家也都危險了。」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既然人已經找到了,為了安全還是不要在山腳下逗留比較好。
一行人邊走邊回顧身後,預防著有野獸潛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回到村里之後,大家一一散去,秦月夕又是一陣道謝不已,這才跟著顧父和顧青青往顧家走。
顧家院子裡燈火通明,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影避光而立,即便還看不清面容,秦月夕也知道那是顧母和顧梓晨。
眼見著三人聯袂歸來,顧母便急急幾步迎了過來。
「月夕啊!你可嚇死我了!!」
她在人前一向都是端莊有禮的模樣,很少會有像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候,可是當她迎過來的時候,秦月夕卻分明看到她眼中閃動著晶瑩的淚花。
顧母伸手將秦月夕抓得緊緊的,借著顧父手中火把的光亮仔細地上下打量著她,滿臉心疼地說「瞧瞧這小臉兒蹭的,都是灰,這手怎麼了?怎麼還擦破皮了?」
秦月夕在樹林中穿梭難免會被樹枝或者帶刺的植物勾到,更何況她還跟一隻巨大的黑熊周旋了許久,身上帶傷在所難免。
她從來不覺得受傷是件什麼大事兒,可在顧母那心疼的目光注視下,她卻忽然覺得不僅傷口開始疼起來,更有種好像自己做了錯事般的心虛愧疚。
「顧伯母,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秦月夕認真地道著歉,她知道眼前的這一家人是真地在擔心著她的安危,怕她會一去不回。
這樣被人關心在意的感覺,真好。
「好了,月夕也不是故意的,她進山一天,怕也是累極了,還是讓她早點回去休息,有什麼事等明日再說吧。」
顧父看了一眼隱沒在黑暗中的兒子,他剛才明明是跟著一起迎過來的,卻在半路就停下來,在後面靜靜地看著而沒有再上前。
顧母聽了丈夫的話,連忙擦了一把眼淚,點頭道「瞧我,把這點都忘了,還是相公想得周到,咱們快回去吧。」
顧青青一直扶著秦月夕的背簍,此時也開口道「月夕姐,你把背簍給我吧,我拿得動,能幫得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