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黑色大理石圓桌上的一碟子魚食直接被被打翻了。
名貴的鏤空雕花的白釉小碟子砸在菊花紋地磚上,直接碎成了好幾瓣。
顆粒狀的魚食也散落一地,好似天女散花,在水榭的地磚上滾落的到處都是。 ✰❈
圍繞在水榭漢白玉欄杆下的那些五顏六色,張嘴等著吃魚食的錦鯉,被這一聲脆響嚇得在水裡各處四散,慌亂潛入水池深處了。
女管家看著一地狼藉,趕緊跪在地上的腰身彎的更低,雙手撐在地磚上,小心翼翼地說「夫人莫激動,打碎了盤子不要緊,莫要傷了自己,還是坐下說話吧。」
就在剛才管家把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張氏夫人就已經在石凳上坐不住了,倏地一下站起身,起來的動作太擠,闊袖一甩,直接帶翻了桌沿上的魚食碟子。
「什麼時候了,你還管什麼碟子不碟子的?」根本沒空理會二十兩銀子一個的碟子和滿地魚食,張氏夫人滿臉焦灼,好看的狐狸眼中瀰漫起一絲恐懼,急急地追問,「你快說,我那三兒子現在怎麼樣了!大火燒的厲不厲害,川兒沒事兒把?」
「奴婢也是剛剛聽到茶園管事遣人過來傳話,這才知道的。傳話的夥計說,說是火燒的很大,也不知道三少爺今天是發了什麼瘋,在西郊的茶園裡,跟管事說話,幾句話不合,便直接找來火把,點了茶園。如今入冬,半山的茶樹都綠葉掉光,樹幹枝燥的,隨便一把火,再加上這幾日一直大風,就把半山的茶樹都給點著了。」
「你說這些作甚,我問你三少爺呢!」聽著管家說這些,張氏夫人氣的聲調都拔高了。
女管家忙趕緊把頭壓得更低「三少爺,三少爺倒是沒事,火勢漲起來的時候,三少爺已經不在茶園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說啊!」因為急躁,張氏夫人的粉面幾乎都變了顏色。
「只是,三少爺還在鬧脾氣,也不知是誰惹惱了三少爺,發瘋似的,在茶園裡點完火之後,就有從茶園長滿龍井茶樹的山頭跑到了茶園貯冊庫,也不只是到底要幹什麼,小廝來報的時候,說三少爺已經把牘庫翻的一團亂了。」
聽到江川沒事,張氏夫人眼底的驚恐之意這才退下,膝蓋一彎,準備重新坐下,「沒事就好,我還當……」
話音戛然而止,張氏夫人又好似明白了什麼,後知後覺的皺起眉頭,塗著鮮紅蔻丹的五指狠狠拍在了漢白玉石的桌面上「這個混帳,你剛才說,三少爺把西郊那邊的茶園給點了?」
「是啊。→」女管家這才敢把腦袋抬起來一些,小聲說道,「奴婢剛才就給您說了,是您沒有聽清。」
「江川為什麼點茶園子?」
「不知道啊。」女管家搖頭,「前來稟告的夥計根本沒說多仔細,就是說,好像是咱們三少爺似乎是要找什麼東西,茶園的管事不肯給,說是要等著大公子回來才能做主,三少爺就惱了,後面也不知怎麼的,就拿著火把點園子了。」
「那還不趕緊先救火?!」剛剛平復的語氣又急躁起來,張氏夫人拍桌命令,「你們難道不知道,今年幾個茶園產的大部分雨前龍井,都是運到了西郊茶園最大的茶庫管存起來的?快派人救火,若是火勢過大,引燃了茶庫,耽誤了我們家今年的最大一筆單子,我要茶園的那些夥計管事賠命!」
又急又怒之下,張氏夫人把什麼狠話都說出來了。
跪在地上的女管家趕緊叩首,「我馬上就帶人過去看看!想來茶園那邊也有附近的茶農和村民救火了,夫人莫要動氣!」
連連叩首了好幾下。
女管家才慌手慌腳的從地上爬起來,快速跑出了水榭。
幾乎是把誠園裡多半的會騎術的家丁小廝都帶上了,坐馬車過去,杭州城內人多難行,馬車又寬又大,定然是來不及了,索性都要的是會騎馬的家丁。
四五十個小廝,一個人一匹棕色大馬,從誠園門口出發,一路想杭州西城門外快速奔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從杭州城內趕到城外茶園的時候,茶園外面已經是煙塵滾滾。
從門口朝裡面望去,可以看到茶園後面的那片種滿茶樹的山坡已經燒成了光禿禿的一片。
整個山頭上,再也找不到一顆能入眼的茶樹。
所有的茶樹都已經被大火荼毒過,大部分茶樹燒的連個樹杈都不剩下,直接燒成了一團黑乎乎的木炭,山腳下,接近磚牆的那一行茶樹,也已燻黑燒死 ,茶樹的樹冠全部燒禿,只餘下一根樹皮少的黑中透白,接近碳化的樹幹一根。
至於院子裡,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縱然不是火光沖天,但也是黑煙瀰漫,黑霧隨著此刻吹來的北風一起,將升到半空的黑煙吹到天上,黑霧被風一吹,演變成了一張張薄紗,浮在半空,籠罩在整個茶園上空。
院子裡噪雜的喊叫聲,傳話聲,以及腳步聲響成一片。
空氣里飄散著類似焚燒木柴的氣息。
附近住著的那些茶農,以及普通的百姓也被這些黑霧驚到了,各自提著自家的水盆、水桶,急忙忙趕來救火。
茶園後山的山腳下,水車和滅火專用的水龍車也都被茶園裡的夥計們推了出來,推車到山腳下,三個夥計站在水龍車後面快速按壓水箱底部的抽水杆,五尺多長的水管內射出一股嬰兒腕粗的水柱,對著山底剩餘的一點火勢噴水滅火。
管家帶來的夥計們見狀,也紛紛跳下馬背,加入到了滅火的隊伍中。
管家顧不上滅火,已經快速跑進了茶園大門,直奔茶園內的貯冊庫和茶庫跑去。
而與此同時。
在茶園茶庫里,火勢趁著北風,一直向北吹襲,風助火勢,已經把火苗帶的燒過了貯冊庫,往緊挨著的用來存放各色茶葉的茶庫燒去!
橘紅的火舌猶如 毒蛇吐信,溫度炙熱的火舌已經燒到了茶庫的一排回字紋橫隔窗上,窗戶已經被燒著了,火苗攀附在窗框上面,還一個勁往屋子裡蔓延。
在橫隔窗幾丈之外,站著神情怪異,手舉火把的始作俑者——江家三少爺,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