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眼底光束熄滅的那一瞬間，秦月染和秦鳳歌同時心頭一震，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全都不顧一切的撲向了床榻裡面。
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甄氏死不瞑目，睜著雙眼，永遠的離開了這座冷僻的的莊子。
離開了大晉這個國家。
再好的名貴藥材，也不能挽留一個油盡燈枯，氣血耗盡又癲狂已久的人。
「娘親——」
「娘！」
在同一時間，安靜的寢室里爆發出了兩種不同的聲音。
一聲是驚慌失措，又痛心疾首的呼喊，是扯著嗓子中喉管伸出發出的女人尖叫。
另一聲是萬分悲痛，萬分無奈的男性呼喚。
但是，躺在床上的甄氏已經聽不到了。
可這兩種聲音卻都透過了楹窗，傳到了外面的院子。
院子裡，守著門口站著的念夏最先跪在地上。
其餘跟來的四個婆子，以及守在莊子上的粗使婆子也都不約而同紛紛下跪。
很快，莊子上的人就跪倒了一片……
另一邊。
日頭偏西，高高掛在遠處的青山山巔之上。
落日熔金，已經有了幾分暮色。
顧梓晨等人的馬隊在官道旁的一處涼亭里停歇下來，全體人馬原地休整。
三十多匹馬全部沿著官道停歇下來，三三兩兩的棕色大馬聚在一處，啃噬地上枯黃草皮里的一點綠意。
這裡距離京城很遠，足足有兩千里。
因為越來越靠南方，這邊的冬日也不似京城那邊的冷。
地上偶爾可以見到一兩種比較耐寒的野草，在驛道兩邊野蠻生長。
秦月夕望著靠近西邊的一輪元日，心頭忽然沉悶起來。
沒來由地，心口就變得沉悶了。
自打離開了常德城之後，他們就迅速趕往緊挨著常德城的鄰城，開始徵收今年秋糧。
好在常德城和鄰城挨得很近，加上之前顧梓晨和扈傑兩個人曾一起過去採買諸多藥材，常德城衙門一干人等早就知道了他們要來，也都提前備好了收糧的準備工作。
在鄰城的收糧很是順利，也沒有在遇到類似有兇犯在水井裡投毒的惡劣事件。
一切都在每天的忙碌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這次在鄰城沒有了病情，秦月夕也一下子從常德城的那種繁忙之中掙脫了出來。
收糧的事情，有顧梓晨帶著子渡和一干暗衛，再加上扈傑和那十十來個親兵，在算上鄰城衙門裡的一干差役，加起來差不多都有快四十人了。
已經足夠應付收糧之事。
收糧也如同最初在岳陽城那般，除了在衙門口設置了一個收糧處之外，還在東西菜市口各設立了兩個收糧地點。
三管齊下。
收糧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而她雖然是女扮男裝，但沒有任何官職，衙門那邊也人手充裕，她也算是忙裡得閒，做了一把閒人，帶著青瑟四處走走逛逛，順便研究衛生巾的圖紙，又把圖紙改了兩版。
只是除了沒有鬼手李的消息之外。
在鄰城裡，她領著青瑟四處閒逛的時候，偶爾也會在市里坊間聽到一些關於她的一些傳聞。
令她沒有想到的事，在她於常德城裡救治了那十個危重病患者之後，小公子的名號莫名的就在城裡打響了。
不光是在城裡，甚至這個名號都已經傳到了鄰城這邊。
茶樓酒館內，也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討論那個在常德城裡出現的，年紀輕輕卻把幾個重症患者救下的小年輕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師承何處了。
除了這個話題之外，鄰城裡還流傳著另一件讓人嘖嘖稱奇的事情——九芝堂一夜之間，突然從一個一樓兩底的小醫館，搖身一變，就開始擴大門面，連帶著吧周圍兩間鋪面都買下來了，開始擴建九芝堂了。
不光是擴建了九芝堂，還在門口張貼了告示，開始大力收藥童夥計，管吃管住，教習醫術的同時，每個月還給二錢銀子養家呢！雖說每個月的銀子給的不多，可這學的可是一門技藝啊，而且還包吃包住！已經是極好的差事了。
不比那些為了十幾兩銀子，去把自己賣進豪紳富戶家裡要強許多。
鄰城的百姓都在茶餘飯後，討論九芝堂什麼時候變有錢了！
諸如此類的話，秦月夕領著青瑟在城裡閒逛的時候也聽了不少。
心裡很是欣慰。
很好，至少自己拖子渡贈給九芝堂郎中的那一千兩銀票和一番苦心，沒有白白浪費。
九芝堂的郎中也沒有辜負自己，自己也沒有看錯人。
這就是很好的結局了。
鄰城那邊比常德城還要略小一點，城中內外，算上幾個鎮子，十天出頭的時間就把這個小縣城的秋糧徵收完畢了。
之後等鄰城收糧的事情結束，他們就拔營起寨，轉向了下一個地方。
今天，眼看天色已晚，距離下一個郡還有兩百里地。
若是著急，晝夜兼程也是能趕得過去的，只是這些日子來，這一大批人都沒有好好休息。
看顧梓晨的意思，今晚不打算連夜趕路了。
秦月夕望著日頭下沉的方向，抬手捂著心口。
心口就在剛才突然鬱悶的很。
也說不出是什麼理由，短暫的沉悶了一下，心跳就又恢復正常。
身邊，不知何時顧梓晨已經走了過來，看到她抬手撫胸的動作，青若剔羽的長眉微凝「怎麼，身子不舒服？」
「這倒沒有，我只是剛才胸口發悶。」就好像是身邊一個認識的人突然逝去了，並不悲傷，只是悶了一下，像是預兆。
「或許是累到了，你之前多次背著我接觸靈泉，寒氣入體傷了胞宮，如今又跟著我東奔西走，諸多勞累，這兩日又一直趕路，估計身子受累才會如此。」顧梓晨語氣沉凝，隱隱透著不安，「今晚不要趕路了，不如就紮營，先暫營帳里休息一晚，明天五更天在啟程」
「也好。青瑟早上還抱怨趕路太累，那就正好讓大家都跟著休息一下把。」
秦月夕說完，趕忙在臉上揚起一抹笑顏，以免顧梓晨繼續胡思亂想，又扯著她擅自接近靈泉的事情不放。
等天色暗沉下來之後，營帳也紮好了。
去附近打水的幾個親兵提著水桶，有說有笑的進了遠處深山找水。
不多時，這幾個人又折返了回來，手上的水桶不見了，三個人集體合力抬著一個人從遠處樹林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