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康老太太近乎抱怨的聲音，一同響起來的還有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方媽媽的聲音也從糊著窗紙的檻窗上透了出來，「這，這好像是大小姐的聲音。」
「什麼，是那個丫頭來了？」寢室里，康老太太語調中的抱怨少了一份，轉而多了幾分詫異，「快，快給我更衣。」
聽著寢室里手忙腳亂的動靜，站在門廊下的顧青青露出一個竊喜的笑容，轉臉瞟向站在身側的子曦「怎麼樣，我剛才的嗓門還可以吧？」
子曦讚賞的點頭，聲音很低「就保持這個勁兒就對了。」
好！
顧青青從子曦身上受到鼓舞，視線從子曦身上移開再次落到了檻窗上面，大聲叫嚷「祖母，祖母我是青青呀，您昨兒不是吩咐了嗎，要我從今天開始，每天過來給您昨晚請安敬茶的，我可是很聽話的過來了，生怕今兒吃遲到，我還特意起了一個大早呢！」
這次說完，顧青青也不在原地等待了，直接三兩步走到門前，一手撩開掛在門外的幕簾，一手在緊閉的雕龜鶴槅心房門上大力拍打「開門啊，方媽媽，快開門，我要給我祖母敬茶呢，我帶的核桃酥也是我親自烤的，若是在不送進去，早上風大，小心一會吹涼了不好吃了！」
邊說邊繼續拍門，木門被啪的砰砰作響，猶如催魂奪命的喪鈴！
「行了行了，姑奶奶，別拍了……！」
在顧青青瘋狂拍門的同時，屋子裡腳步聲更顯凌亂，旋即又是方媽媽的聲音由遠至近的透過槅心門傳了出來「大小姐，來了來了，快小聲些！」
吱呀一聲，房門向里拉開。
方媽媽穿著青緞夾襖出現在門口，屋子裡還是一片灰濛濛的暗沉之色，只有角落一盞高腳凳燃著最後一點燭火，透過白紗發出淡淡的鵝黃色光芒。
一股暖氣從室內撲面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上好的檀香味。
顧青青不理會站在門口的方媽媽，直接踏進屋子，繞過方媽媽的身子就往裡屋走，邊走還邊喊「祖母，祖母，孫女過來啦，給您請安來了，您看孫女是不是很貼心，生怕今天起得晚了呢！」
方媽媽簡直看愣了，完全沒想到顧青青會好無禮數的硬闖進來。
不僅是顧青青進來了，就連跟在後面的子曦也一併走了進來。
方媽媽足足愣了半晌，等到顧青青快要走到雕花隔斷處的時候，才醒過神，快速跑過去，重新擋在了顧青青面前，「大小姐，就算是您要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也不興這麼早就來啊，老太太真的沒起身呢。」
就是要趁著老太太還沒起床才有效果啊！
顧青青這才看了一眼擋在自己眼前的方媽媽，在臉上擠出一絲笑來，道，「請安就是要越早才越誠心啊，方媽媽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我祖母既然沒有起來，那就不用辛苦起來更衣了，我直接進去在祖母面前敬個茶，行個禮，把東西放下就走！」
說完，顧青青這次繞路也不饒了，直挺挺的往前面走了兩步，直接撞著方媽媽的肩膀頭就過去了。
「哎，別……」方媽媽張嘴欲喊。
但只是蹦出兩個字來，聲音就戛然而止——因為顧青青已經大咧咧地邁著四方步，帶著子曦風馳電掣的走進去了！
走進內室，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狼藉。
寢暗棕色的木製地板上，好大的一片水漬。
不，準確的說，這還不是普通的水漬，而是但這一點微黃的，還散發著一股騷味的……尿液！！
在往水漬潑灑出來的地方看去，竟然是一個白底繪錦鯉荷葉圖的痰盂歪著身子倒在地上，痰盂罐口處還有一些殘餘的，深黃色的尿液沒有潑灑出去。
而掛在架子床旁邊的厚實的絹布的床幃已經有一角落在了痰盂附近，沾了上地上的尿液，印出雲朵似的一片水跡。
震驚不已！
顧青青直接看傻眼了。
跟進來的子曦也愣了下，旋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沒想到剛才康老太太和守在寢室的方媽媽驟然被驚醒，兩個人一定是在慌裡慌張的，迷糊不已的死後不慎踢翻了放在角落，用來吐痰尿尿的痰盂。
難怪剛才屋子裡是傳出了金屬撞擊之聲，康老太太也顯得那麼憤怒。
「咳咳。」
子曦快速回神，輕咳了一下嗓子，轉頭看向身邊的顧青青，眼珠子往架子床的方向斜睨了一下。
聽到子曦的咳嗽上，顧青青下意識掃了子曦一眼。
在看到子曦的眼色後立即回神，馬上從凌亂不堪的地板上移開視線，跑到子曦身邊，拿起了她手裡用紅漆木食盒裝著 的核桃酥後，快速走到架子床旁，「祖母，孫女這是第一天來給您請安，為了聊表孝心，特意在半個晚上沒睡覺，四更天不到就起來給您做了。請您慢慢享用，我給您放旁邊的桌上了。」
「你——」
聽著顧青青靈動悅耳，甚至還暗含一絲笑意的聲音，架子床厚實的床幃後面傳出了康老太太氣結又憋屈的聲音。
「孫女給祖母請安，祝禱祖母福壽安康。不知道祖母還有什麼吩咐沒有，聽方媽媽說您今兒還沒起來了，既然如此，那就請祖母先繼續睡著吧，明日孫女一定過來敬茶。」
顧青青眨眨大眼睛，佯裝出聽不懂康老太太語氣的樣子。
方媽媽更是老臉僵硬，尷尬地看了看架子床裡面，又看了看地板上肆意流淌的尿液，在沒有康老太太的發話下，也不敢隨意插嘴。
畢竟，今兒這事兒太難堪了！
太有損老太太作為顧家老宅輩分最大的尊長威嚴！
康老太太躲在床幃後面，聲音略帶發顫的傳了出來「你，你不必……這裡沒您的事兒了，你不用在這裡站著了，還有，誰叫你請安來這麼早的，你……」
顧青青直接把老太太話打斷「是祖母昨兒說的，要青青不能偷懶，一定要過來給您請安啊。孫女是怕自己耽誤了時間，被祖母責怪，這才提前來的啊。」
「你你你，你走，方媽媽，快讓這丫頭出去！」
一句話，登時把躲在床幃後面的康老太太差點噎死，聲音越發顫抖的喝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