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叨完這句話以後，顧青青抱緊了懷裡的金絲軟枕，揚起頭來，又是一聲哀怨的嘆息「哎呀，我怎麼這麼可憐啊……早知如此，當初投胎的時候就不做女兒家了，也像我大哥一樣，托生成一個男胎，長達了，想幹嘛幹嘛，說出去就騎著馬出去，也不會被人訓斥說是沒規矩，沒有女兒家的嫻靜溫柔，還能討好幾房小妾伺候自己……」
坐在自己的寢室里，顧青青的嘴上更是沒有個把門的了，想到說什麼就說什麼，盡情的胡說八道。
打著一盆洗腳水進了寢室的子曦聽不下去了，將手裡的半盆熱水放到紅褐色的花梨木的腳踏上，在顧青青面前蹲下身，一邊伺候顧青青脫去繡鞋羅襪，一邊道，「小姐可別任嘴渾說了，當心有人聽見了，跑到老太太面前告發，說你每個正形。」
「我看誰敢？！」本來蔫不拉幾的顧青青一聽這話，直接氣惱了，粉拳重重地在懷裡的軟枕上錘了一下，「要是我院子裡有這樣亂嚼舌頭，還喜歡聽牆腳的女使，我親自打發了她！我現在整天受祖母的還有那個方媽媽的氣也就算了，要是我院子裡的女使也敢給我氣受，這顧家大小姐，不做也罷了！」
看到顧青青瞬間恢復活力，秀眉高挑，怒目圓睜，大有出去找人打一架的樣子，子曦嗔笑，提醒她「這話可不興亂說。再說了，您不是還有奴婢嗎。」
聞言，顧青青耷拉下去的眼皮立即抬起，雙眼發光地盯著子曦「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有法子幫我？」
「自然是有。」子曦保持著臉上的笑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話之前少夫人時長跟我說。想要對付老夫人，法子也不是沒有，就是……」
說到這，子曦又忽然沒了聲音，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顧青青看。
顧青青被她這種打量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坐在床上的身子抖了一下，「你，你有話就說，幹嘛這麼看我？」 ✺✳
子曦這才繼續剛才的話題，只不過臉上的笑容更像是一隻狐狸在微笑，「只不過，奴婢想的法子是要辛苦大小姐你的？」
「辛苦我？」她愣。
子曦點頭，順帶將她的小巧的腳丫摁進水裡，「辛苦大小姐，從明天一早開始，天不亮就過去給老太太請安。」
嘩啦——
剛剛摁進水盆里的一雙腳頓時飛了出來，在半空帶起無數透明的水花。
隨著水花一同落在地上的，還有顧青青驚訝的聲音「有沒有搞錯啊，我跟你說這些，我這麼發愁，還不就是因為我不想每天起那麼早的過去早晚請安，去榮安堂站規矩？
我祖母要真的是個疼愛我的，為我好的，我自然心甘情願過去請安問候，可她打我小時候起就嫌我是個丫頭片子，還嫌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傷了身子，不好在有身孕，甚至跟以前的丫鬟婆子們說過，說我父親子嗣單薄，都是因為我這個掃把星給禍害的！她一直對我氣的不行，她根本就喜歡我，我還主動過去讓她挑我刺兒啊？」
「小姐稍安勿躁，奴婢這麼做自然有理由。」子曦放柔聲音，跟哄小孩子似的安撫她，順帶把她的一雙腳重新摁回到洗腳盆里，「你想，就是因為老太太發話了，又說的在理，您這請安是不去不行了，既然如此，那就去，不過去的時候，小姐要辛苦辛苦，請安的嗓門大一些，動靜也大一些。」
「你是說……故意讓我在榮安堂鬧事啊？」顧青青略有迷茫，試探詢問。
「那怎麼能叫鬧事？那不過是小姐按照老太太吩咐，去盡孝去了。不請安，那是不孝。但世俗禮法，也沒有說過，請安不合規矩也是不孝吧？」
「哦，我懂了，我懂了！」
伴隨著顧青青興奮的迭聲，寢室里水花四濺。
只因，她直接腳踩洗腳盆，動作兇猛的從床沿上站了起來。
甚至把蹲在旁邊的子曦也嚇了一跳。
顧青青笑得開心，之前縈繞在眉宇的愁色也一掃而光，「我你的意思了子曦，你是說……讓我做戲去，請安就請安，但是不要那麼規規矩矩的請安，總之，要表現出忙中出錯，讓 祖母又急又氣，還說不出我什麼是吧？」
「對，奴婢就是這個意思。小姐你本身就擅長捉弄別人，之前也有少爺的書信過來，讓您不必太規矩了，有少爺這番話，您可以放開手腳的，何必那麼拘束自己。」子曦回過神後，頭腦機靈的在一旁提示。
顧青青站在洗腳盆里，笑得合不攏嘴「沒錯啊，我早該想到的，既然喜歡讓我老早就請安，那從明天開始，她就別想睡好覺啦！反正我年輕力壯的，看誰熬得過誰！」
「小姐快別笑了，在笑下去，洗腳水可就涼了。您既然要想『好好』請安，明天可就要早起。」子曦出言提醒，著重強調了『好好』這兩個字。
就算是顧青青再怎麼樣神經大條，此刻也全然領悟了子曦的意思，聽話的坐回床沿了，像是換了一個人，鬥志昂揚地仰著頭，笑著道，「我怎麼忘記了，我有大哥還有嫂子啊，就算我請安請的不合規矩，有大哥在，祖母還真的敢吃了我不成？」
心頭陰霾一掃而光！
顧青青不再擔憂從今往後要每天給榮安堂早請晚安的事情，很配合的在子曦的帶領下洗了腳。
翌日。
天還沒亮，榮輝堂緊閉的小院對開黑漆木門就直接被人拍響了。
砰砰砰——
一連著三下力道十足的拍打聲，直接把木門拍的梆梆作響。
巨大的噪音把守在門口附近打盹的做事的老媽子都給驚醒了！
在老媽子被吵醒，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門外又是一連串的拍門聲，砰砰！
負責當值的老媽子的老臉一下子耷拉下來，不情願的往門口挪著，嘴裡還在碎碎念，「真是作死啊，上門討債啊，天還沒亮呢，就跑過來叫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