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旁邊的顧青青愣了一下,瞄見子曦似乎對自己快速眨了一下眼睛,也忽然醒悟過來。
對啊,她明明找母親是為了訴說委屈的,怎麼等跟老太太當面一對峙,就成了吵架鬥氣了呢?
醍醐灌頂般,顧青青氣憤的小臉像是變臉一般迅速換了一副委屈的模樣,彎下身撩起穿在身上的襴裙。
子曦也膝行過去,幫著顧青青把襴裙的裙邊提起。
顧青青的雙手也沒閒著,快速捲起褲腿,一直把褲腿向上翻卷,卷到膝蓋上面才停下,再去卷另一條腿的褲腿。
一直到兩條褲腿全部捲起,才委委屈屈地抬起頭,眨巴著水汪汪的大圓眼睛瞅著自己母親「母親,您看……」
隨著兩條褲子的褲腿全部捲起,膝蓋上面,以及膝蓋下方小腿上的皮膚以及深深凹陷的硌出來的印記和一大片形狀不一的紅痕全部暴露在暖熱的空氣里。
膝蓋靠下一點的位置,紅痕印記尤為明顯,且皮膚內凹的的痕跡更為明顯,就像是在光滑的皮膚上硬生生用工具摳掉了一塊皮肉下來,內陷的深度看起來有些滲人。
顧母看的表情一滯,愣了一小會才反應過來,盯著女兒膝蓋出的傷痕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哎呀,這是……」
攙扶康老太太的方媽媽正欲開口,就被顧青青快速打斷,搶著道「這就是祖母給我準備的蒲團墊子硌出來的傷!女兒的膝蓋和小腿在蒲團上跪了一上午,險些就要跪斷了!那個蒲團也不知道是祖母準備,還是方媽媽給我安排的,總之女兒只是在那邊跪了一上午,就成這樣了。」
她委屈地說著,眼睛使勁兒一眨,眼角已經被她擠出了點點淚光「母親,女兒實在是笨,學不會這些,但這也不死女兒的錯啊,怎麼還能如此責罰女兒呢?」
說完她又鬆開褲腳,捲起的兩條褲腿在落下去的同一時間,她也咚地一下,直挺挺的跪在康老太太面前。
然後仰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老太太,道「祖母,祖母您行行好吧,孫女是真的笨手笨腳,和我母親沒有關係,是我真的學不過這些,母親也曾教過我女紅刺繡,怪我愚笨,竟然沒有一個精通的,時間久了就不想學了。如今母親給祖母說的這些,都是實話。您要怪就怪我,是我頑劣不堪,我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的那種,別叫我學點茶品香了……」
說到後面,顧青青垂在身側的手指悄悄從隔著一層闊袖,狠狠在自己大腿根掐了一把,直接掐的眼淚湧出的更多,淚水撲簌簌地從眼眶往下掉,「祖母,別再為了讓我學會這些什麼風雅之事,逼著我學,折磨我了。我就是個小瘋丫頭,我也做不成名門世家的主母娘子,我就願意在這個小破城裡呆著。」
說到後面,她乾脆低頭哭出聲音「嗚嗚,孫女就是笨,您罵我我都認了,但是不能一直叫我跪著折磨我,不能不給我吃飯呀,孫女委屈啊!!」
顧青青哭訴著,子曦也在一旁插嘴「夫人,老太太明鑑,我家小姐是真的學不會這些。所謂人各有志,夫人和老夫人都是讀過書的,定然是明白這其中道理,何苦逼著我家小姐苦學。若真的把膝蓋跪傷了,累出了好歹來,豈非走路都要成一個坡腳姑娘了!」
子曦話音剛落,顧青青配合的把哭聲提高,哭的更加傷心怯懦了。
顧母也是在震驚之中慢慢回過神,蹲下身攙扶顧青青的胳膊,然後轉過頭,一臉心疼地對視上康老太提啊的目光,語氣也不似剛才那樣軟弱,「母親大人,您這是作什麼?不過是學個點茶,怎的青青身上還有傷?剛才青青來找我,只說是累的手腕疼,我想也許是她過於嬌氣,便沒有多想什麼,若非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母親會這樣苛待自己的親孫女!」
顧青青膝上遍布盤錯的紅痕,那深深凹陷的印記,若不是跪在尖銳物體上一兩個時辰,是斷然不會有這樣的印記。
且現在看著這些印記都是紅色的,只要過了今天一晚,到明天再看這些印記就會變成難堪的青紫色,血瘀全部會顯現出來。
堂堂的顧家老太太,對待自己的親孫女,竟然拿這些細碎的功夫折磨,讓她這個做母親的看到如何不心疼?
看到顧青青腿上遍布的痕跡,再聯想到那些話,饒是顧母有很好的涵養,此刻也有些繃不住了,柔順的臉龐繃緊許多,抿著嘴角,把顧青青從地上拉起藏在自己身上,「母親大人今日的確是做的過分了,便是母親一番好意,想要教養青青,也該有些分寸才是,怎能讓她被下人磋磨呢、便是我們被貶到顧家村,食不果腹的艱苦時候,我也沒有讓青青挨過誰的欺負!」
「這,那個……」康老太太一時恍神,原本是占盡優勢的,沒想到會敗在顧青青的『自揭傷疤』上。
顧青青膝蓋一下,凡是接觸了蒲團的部位都發紅髮腫,上面還有數不清的深深凹陷,可見之前跪坐在蒲團上學點茶的時候,是吃了不少苦頭。
她的確是吩咐過方媽媽,拿蒲團的時候,不要選太軟和的,選個稍微硬實一點的,給顧青青吃一些有苦說不出的苦頭。
一向覺得方媽媽辦事子曦,也就沒有再去查驗過蒲團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但是她沒想到,方媽媽拿的蒲團是這麼粗製的,顧青青又是這麼的細皮嫩肉,不過是才跪了一個時辰,竟然能把雙腿跪成這副德行?
這次失算,看著顧母對自己興師問罪,她雖然是婆母,但也是顧青青的奶奶,如此嚴苛的教育孩子,自然是說不出什麼,結巴了半天,實在是編不出什麼好聽的理由了,只能結巴著認錯「這,這是我疏忽了,當真是為了青青丫頭好,只是不成想,青青這麼細皮嫩肉,這才跪在蒲團上沒一會兒就……」
方媽媽卻忽然接口道「夫人,這不是老太太的錯啊,都是奴婢的疏忽,是奴婢安排收下的一個粗使丫頭找個蒲團來,吩咐此事的時候,著急去茅廁,一時間沒說清楚,那粗使丫頭才拿了個次的,奴婢也未曾細心檢查就直接給小姐了,都是奴婢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