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夕帶著林嫂順利回到了三樓雅間，一進門時目光恍惚了一下。
上午時坐在茶台後的還是岳聞櫻，現在就換成了顧梓晨，雖說人不同了，可勾起的回憶卻讓人心情不怎麼美麗。
「晦氣，怎麼想起那個女人了。」秦月夕在心裡啐了口，原打算成就兩家雙贏的生意，沒想到反而結下了個梁子。
她倒是不怕被岳聞櫻打擊報復，就是想起來如同癩蛤蟆爬上腳面，不咬人倒膈應人。再說以岳聞櫻那種性子，連福順酒樓都被記恨上了，對自己不打擊報復才怪。
她搖搖頭，把腦海中浮現出的不愉快畫面都給抹了，這樣一個不入流的人還不配讓她浪費精力。
「咱們先吃飯吧，算算時間，老田他們也該回來了。」秦月夕對顧梓晨招呼了一聲。
「我已經點好了，吩咐過見你回來就可以上菜了。」
顧梓晨停下手中的動作，那功夫茶只做了一半就擱下來，讓秦月夕暗道一聲可惜。
他的底蘊可不是岳聞櫻這種半調子能比的，舉手投足猶如行雲流水般，仿佛能聽到冥冥中有古琴悠揚，聲聲都合了他的動作。
即便是當初的鬼手李，在茶道一途浸淫許久，跟顧梓晨一比也還差了那麼點兒韻味。
「我說那個夥計見了我怎麼轉頭就跑，像見了鬼似的，原來如此。」
秦月夕打趣了一句，在桌邊坐下來，取了桌上的濕毛巾擦擦手，對子渡和林嫂說「你們也來坐吧，等下一起吃飯。」
「不不，少夫人，咱們可不能跟您同桌吃飯。」
子渡連忙擺手拒絕，林嫂也皺著眉說道「主家和下人怎麼可以同桌吃飯，那也太沒規矩了。」
秦月夕心裡明白規矩是要有的，但也受不了這樣被人時時刻刻提點著，忍不住說「一頓飯而已，能壞了什麼規矩。再說這兒就咱們四人，一張桌子，難不成還要等我們吃完了你們再吃？」
「本該如此，就是要先服侍著主子吃完了，我們這些下人才能吃。」林嫂一板一眼地說。
「我不需要誰來服侍，我也不是你的主子，就想好好吃頓飯。」
秦月夕覺得她的頭越來越疼，對這樣的人不能說她有錯，因為對她來說規矩比命還重要，但要讓秦月夕時時刻刻守著這些規矩，她覺得還不如現在就遠走高飛、飲馬江湖的好。
「子渡，你和林嫂去下面大堂，儘快吃完飯，下午還有事。」
顧梓晨的做法是直接下命令，這回沒有人再提出異議，子渡和林嫂很快就從雅間裡退了出去。
「需要我去換個人嗎？」
顧梓晨看到秦月夕一直在揉太陽穴，就提了一嘴，若是秦月夕真的受不了林嫂，那就必須把人換掉。
「不用了，林嫂人不壞，就是人古板了些，論能力還是足夠的，家裡需要這麼一個人幫著顧伯母。」
秦月夕搖搖頭。
牙行那種地方對待被退回去的人，可是有各種手段的，她又何必害林嫂去吃那個苦頭。
正說話間，各種菜品流水樣地送上來，一看就是點的四個人的量。
「這麼多，咱們兩個怎麼吃的完。」
秦月夕看了一圈，又把夥計給叫回來了。
「這些菜都撥一部分出去打包，一會兒我們帶走。」
雖然現在手裡是有些錢了，可以後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再說浪費糧食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顧梓晨也不反對，看她招來夥計把飯菜分撥打包好，又叮囑了一句「樓下大堂有桌客人是我的下人，給他們送兩人份同樣的飯菜過去。」
都打點好之後，他才開始動筷吃飯。
秦月夕也拿起了筷子，她在逐漸發現顧梓晨各種不同的面貌，初見時的冷酷警惕也好，相處時的漠然也好，還是後來小細節的周道，到今天對下人的方式，都在時時給她帶來新的感受。
一頓飯的時間在二人的沉默相對中悄然而過，很快子渡便上樓對秦月夕說「少夫人，老田他們回來了。」
「知道了。」
秦月夕說完一愣，看著子渡問「你剛才叫我什麼？少夫人？」
「對啊，公子說您是秦家二小姐，也是他已過門的妻子，那不就是少夫人嗎？」
子渡也被問愣了，一臉茫然地看向顧梓晨，公子確實是這麼說的沒錯。
「是我說的。」
顧梓晨點點頭「哪兒錯了嗎？」
「好像……是沒錯。」
秦月夕有心想反駁，可她總不能說著就死來自異世的一縷幽魂，只是占了秦家二小姐的軀殼吧。
「下去吧，別讓掌柜的久等。」
顧梓晨說完推著輪椅轉身，子渡立刻迎上來，推著他往門外走。
秦月夕站在原地，眸光複雜地看著顧梓晨的背影，若說她一點兒都不知道顧梓晨承認她身份的心思，那是騙人的，只是……為什麼？
她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立刻用力甩了幾下頭。
「想什麼呢，顧家只是我的過客，等忙過了這一段，我立刻就走。」
她又把剛從昏迷中醒來後做的決定強調了一遍，像是怕自己會動搖了一般，渾然不覺同樣的決心她不知下了多少次，卻始終都沒能走成。
三人下樓之後，直接去了後院，果然祝掌柜帶著帳房已經等在馬車邊上了。
「秦掌柜的，您來了，吃好喝好了嗎？」
祝掌柜先寒暄了一句，看起來只是尋常的一句問候，眼底的那抹急切卻十騙不了人的。
「都好，托掌柜的福，吃喝都很好。」
秦月夕也簡單地回了句，就直切主題「咱們先卸菜吧。」
祝掌柜就等她這句話呢，連忙招呼著帳房夥計一起動手，開始往下卸起菜來。
小半個時辰之後，兩車菜都卸完了，秦月夕清點了菜款分文不差，就對祝掌柜說「掌柜的，還得煩勞你一件事兒。能不能找人把我這兩輛牛車給清理一下，等會兒我還要拉點兒東西。」
祝掌柜笑著說「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呢，這不是小事一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