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供詞打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張舉在半空的供詞上。
柵欄外面圍觀的百姓們紛紛緊盯著子渡手上的那張供詞,不管是認字的,還是不認字的,都把視線聚焦到供詞上,爭搶著想要多看急眼。
一尺多長,三尺多寬的供詞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在供詞的最左下方,的確還寫著『李梅娘』三個字,且還用紅色的印泥摁上了拇指指印。
外面那些百姓里,有細心且還認字的百姓發現,這供詞上的字,和最後李梅娘的簽字畫押的字跡不一樣。
一個字體方正,結構飽滿,另外那個簽字畫押的三個字卻結構鬆散,字形圓潤,沒有筆鋒。
就在大家疑惑之時,不等知府周世傑開口提問,李梅娘已經主動開口解釋「民女沒有那麼好命,自幼父母雙亡,是兄長又不願管我吃喝,都是和爺爺相依為命的,只可惜爺爺也走的早,民女沒有那個機會讀書認字,所以整片供詞都是由顧監察身邊的小廝代筆,民女只會寫自己的名字。」
「若知府大人對口供的內容有所懷疑,可以立即派人去岳陽城的百花樓,找那個姓馬的老鴇,民女的賣身契現如今還在那老鴇的手裡。至於民女是否有兄長,是否被錢師爺養在私宅里,大可以派人分別去城外 八里鎮的范壩村問問,在去問問這附近四安坊的三星胡同里的鄰居街坊,就知道師爺和民女是否曾在那裡出現過了,也足以證實民女和錢師爺關係過從親密,因此民女所言居居可信。」
「這……」
看李梅娘說的這麼有條理,周世傑也不得不跟著點頭,「看你說的有理有據,那就派人去……」
「什麼派人,派什麼派?在我跟顧監察過來之前,這個李姑娘的身世底細,我跟顧監察已經各自派了親信屬下,把李姑娘的家世查的清清楚楚了,現在還查什麼查,不是浪費時間嗎!」
另一邊作者的扈傑根本沒有給知府把話說完的機會,直接嗓音粗粗的打斷。
「可是,如今已經鬧上公堂了,按照章程,是該派出衙役去百花樓還有他們附近據說,收集人證口……」
周世傑還在說話,又被扈傑霸道地打斷,「不必查了,李姑娘說的話,我們早就查清楚了。莫非你個周世傑是不信任我和顧監察,覺得我們兩個不足為信,是個沒腦子的,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不敢不敢,下官沒有這個意思!」
一看扈傑發了脾氣,周世傑立馬朝扈傑的方向微微頷首,客氣又謙虛的辯解,「不過是以往辦案說習慣了,糧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在扈傑面前,他這個知府也不過是四品的地方小官,跟扈傑這種三品京官來說,只能是自稱下官了。
看周世傑賣乖客氣,扈傑才不爽地收回視線,又眼神溫和地看著李梅娘,「李姑娘,你有什麼就說什麼,有本官還有顧監察在這裡,但凡是你說的都是真的,皆可為你做主!」
他說到這裡,又看向圍聚在柵欄外看熱鬧的百姓,然後驟然從椅子上捉起來,大聲道「外面的鄉里鄉親們都聽著,從前岳陽城衙門如何黑心,如何的黑白不分,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今天有我和顧監察在這裡,就不允許任何藏污納垢的行為!也不會偏袒任何一個官員!凡有冤情,遇事不公者皆可以在今日上來訴說冤情!」
「若是有誰能站出來直接指證郭一賢者,若情況屬實,我本人自掏腰包,拿出自己的俸祿,賞銀百兩!」
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沒等落下,外面那些老百姓就已經情緒激動了。
身強力壯的那些漢子一個個扒緊了柵欄,不可置信地對著裡面狂喊「糧道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糧道大人,一字千金,若我們真有出來指認的,真的會給銀子嗎?」
「是啊大人,可不要騙我們啊?」
外面這些百姓在郭一賢手底下被管了五年,早就被郭一賢這種面善心狠的,佛口蛇心的嘴臉給搞怕了,生怕糧道也會像郭一賢一樣,說一套,做一套。
公堂里的扈傑也被外面的人群挑起了情緒,又拿出了在西北軍營里的那一套,直接走下高台,對著外面的人興奮鼓勵,「老子做官到現在,不,不對,是老子在軍營里做事到現在,靠的就是說一不二!凡是我扈傑說過的話,我都認!爺爺我也是刀尖上舔血過活的人,最知道什麼叫『一諾千金』,那些背信棄義的事情,我絕對不干!」
他說完,又對自己的親兵大手一揚,「去,這就把你身上帶的那幾十兩的銀票,全部去附近最近的錢莊裡兌成現銀,然後找個盤子擺在這裡!」
親兵領命,大聲道了一聲是,就馬上離開。
等親兵從公堂正門走出去後,外面的百姓又重新聚攏到柵欄門口,也更加相信了今年換來的這個新糧道大人,的確是跟以往來的那些官員不一樣。
眼見事態不妙了,跪在地上的師爺不停地給知府周世傑使眼色,企圖能讓知府說點什麼周旋一下。
周世傑自然看到了錢師爺那擠眉弄眼的樣子,私心也想管,也怕萬一真的郭一賢倒台了,自己多少受到牽連,故而硬著頭皮開口了「那好,既然李姑娘所言是真的,最多也就能證實你身世複雜,是被錢師爺豢養在私宅。就算是錢師爺有說過要你接近顧監察,也只是想拉攏討好……」
他說著,還瞅了錢師爺和郭一賢一眼,然後笑著道,「說這件事,你是否拿得出縣令郭一賢指使你的證據?既然是錢師爺找你說的這些,那說不定此番事情只是錢師爺一人的心思,與郭一賢無關。更何況,即便是郭一賢真有此事,最多是個結黨營私,你又有何證據說縣令郭一賢做了你指認的事呢?」